陆辰屿离开后的第一天，林知意觉得整个校园都空旷了许多。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他之前也常常泡在科技社或实验室，并非时刻在她身边，但知道他在这个城市的某一处，和知道他远在千里之外的首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她抱着那套珍贵的画笔去了画室，却对着空白的画布坐了整整一个上午，一笔也落不下去。画室里似乎还残留着松节油和颜料之外的一丝清冽气息，那是她潜意识里的错觉，却真实地牵动着她的心绪。
她拿出手机，点开与陆辰屿的聊天框。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他登机前发来的“已登机”，下面是她回的“一路平安”。对话戛然而止，像一曲未完成的乐章。
下午，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她想起他说的“你的画，值得”，想起他离开时那个笨拙却用力的拥抱。她不能就这样沉溺在离愁别绪里。
她打开画具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画笔，蘸上颜料，开始在画布上涂抹。她没有构思复杂的主题，只是凭着感觉，画下了窗外那棵梧桐树，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像昨天他在楼下等她时的样子。
画着画着，心情竟奇异地平静下来。画笔在他赠予的工具下变得异常驯服和流畅，每一笔都像是与他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她将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了色彩与线条之中。
傍晚，她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林知意同学你好，我是顾云深，昨天在星空广场见过。冒昧从韩东那里问到你的联系方式。你的画很有灵气，不知是否有兴趣参与我们医学院一个关于“艺术与医学人文”的小型插画项目？报酬从优。】
顾云深？林知意回想了一下，是昨天在片场扶住她的那个医学院学长。她有些意外，但对方语气诚恳，提到的项目也似乎很有意思，正好可以填补陆辰屿离开后突然多出来的大量空余时间。
她斟酌了一下，回复道：【顾学长你好，谢谢你的邀请。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不知能否了解一下具体细节？】
与顾云深的沟通很顺畅。项目是为医学院一本内部发行的、面向医学生的关怀手册绘制系列插画，旨在培养医学生的人文素养，风格要求温暖、治愈。工作量不大，时间灵活，报酬确实可观。
林知意接下了这个工作。这让她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分散了对陆辰屿的思念，也让她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她开始查阅医学相关的书籍和图片，试图理解那种与艺术截然不同的、关于生命与脆弱的美感。
她偶尔会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时，“偶遇”顾云深。他会给她一些专业的建议，帮她理解某些医学概念，举止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风度。他学识渊博，谈吐优雅，是那种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类型。
林知意感激他的帮助，但也仅止于此。她的心里，已经被那个远在北方、不善言辞却行动力满满的家伙占得满满的，再容不下其他。
她每天晚上，都会雷打不动地给陆辰屿发一条信息，有时是分享一天的琐事，比如“今天画完了医学院项目的第三张插画，顾学长说很有温度”；有时是拍下自己新画的素描；有时，只是简单的一句“今天天气很好”或者“有点想你”。
陆辰屿的回复总是延迟，且极其简短。
【嗯。】
【看到了。】
【很好。】
【我也是。】
但无论多晚，他一定会回。这让林知意知道，他在那个封闭的、高强度的地方，一切都好，并且，他也记得她。
一周后的深夜，林知意刚刚完成一幅插画的修改，手机突然连续震动起来。是陆辰屿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
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通。
屏幕那头，出现了陆辰屿的脸。背景是一间简洁的宿舍，他穿着简单的深色t恤，看起来清瘦了一些，眼下有淡淡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亮，像北方的寒星。
“还没睡？”他开口，声音透过网络传来，带着一点轻微的电流杂音，却无比真实。
“刚画完图。”林知意看着屏幕里的他，感觉一周来的空落瞬间被填满了，“你呢？刚结束吗？”
“嗯，阶段性汇报刚完。”他言简意赅，目光透过屏幕，仔细地描摹着她的脸，“你瘦了。”
林知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可能是最近跑图书馆比较多。”
短暂的沉默。两人隔着屏幕对视，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边……辛苦吗？”她问。
“还好。节奏快，但能学到东西。”他答。
“顾云深那个项目……”他忽然主动提起。
林知意一愣，随即解释道：“就是一个插画工作，挺简单的，也能赚点生活费。”
“嗯。”陆辰屿应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看着她说，“保持距离。”
林知意忍不住笑了：“知道啦，陆大学神。”
她的笑容仿佛透过屏幕感染了他，他紧绷的唇角也几不可查地柔和了一丝。
“我这边信号不稳定，时间也有限。”他看着她说，“你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那套画笔，用的习惯吗？”
“很好用，是我用过最好的。”
“那就好。”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只说了两个字，“挂了。”
“好。”
视频通话断开，屏幕暗了下去。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对话干巴巴得像工作汇报。
但林知意却抱着手机，一个人在画室里傻笑了很久。他特意抽时间打来视频，就为了看看她，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这对他而言，已经是极致浪漫的表达。
她心满意足地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顾云深发来的信息。
【知意，插画初稿医学院这边几位老师看了，评价很高。明晚我们项目组有个小范围的庆功兼讨论会，在学校附近的“拾光”咖啡馆，希望你能来参加，大家一起聊聊后续方向和你的创作感受。】
与此同时，陆辰屿的消息也几乎同时抵达，内容却让林知意刚刚雀跃的心情瞬间蒙上一层阴霾：
【集训营内部初步筛查，发现可能还存在未清除干净的数据安全隐患，来源指向校外，与苏家有关联的残余势力。你这段时间，也务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