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弈在万象书屋一待便是数日，废寝忘食地研读那些基础典籍。
越是深入，他越是感到自身以往的认知粗浅。
《灵息吐纳术》虽玄妙，却更偏向实践法门，而这些竹简则从最根本的道理上，为他廓清了迷雾。
这一日，他合上一卷《人体枢机浅析》，心中关于经脉窍穴的许多疑惑得以解开，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好奇。
放下竹简，看向正在一旁悠闲品茗、翻阅着一卷星图残篇的墨衡。
“先生，”林弈恭敬开口，“晚辈阅读这些典籍，深知修行之基在于引炁淬体，壮神炼意。然则，此道漫漫，可有层级境界之分？晚辈如今，又当处于何种阶段？又闻世间修行流派众多，其间又有何区别？”
墨衡闻言，放下手中星图，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善。知其所止，方能行远。问及根本，说明你已不再满足于懵懂前行，开始求索路径全貌了。”
他沉吟片刻，似在组织语言，缓缓道：“修行之路，宛若登天梯，拾级而上，各有风光，亦各有险阻。虽至高深处万法归宗，然起步之初，因理念、禀赋、传承之异，确衍生出不同路径，谓之流派。”
“而流派虽多，其境界划分却有共通之处，此为衡量道行深浅之标尺，且容某先为你道来。”
“第一境，谓之‘开窍’。”
墨衡伸出一根手指。 “人体乃小天地，内藏三百六十五处大窍，犹如周天星斗，又有无穷微窍，似世间尘埃。此境便是要以自身灵犀为引，导元炁入体，冲刷贯通周身窍穴，初步打通体内与天地元炁沟通之桥梁。”
“窍穴贯通越多，则容纳元炁越丰，体魄精神亦随之增强。你如今元炁虽虚，然灵犀已开，周身大窍似有贯通之象，当属此境，且已近圆满。”
林弈点头，感应着体内虽微弱却已形成循环的元炁流，确与描述相符。
墨衡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境，谓之‘明心’。”
“窍穴贯通，元炁充盈，乃修力之基。然力强而心不明，易入歧途，犹如稚子舞巨锤，未伤敌先伤己。故需‘明心见性’。”
他指了指眉心，“此处乃‘祖窍’，亦为‘灵犀’根本所在。此境需将散溢的精神意念凝聚于此，化无形灵识为有形之力，洞察自身细微，明澈力量流转，坚定道心意志。”
“灵识初成，可内视己身，外感方圆，对元炁的掌控将步入全新境地，诸多神妙术法亦始于此境方能修习。你体内两力冲突难以调和，根源之一便是心未明，意难驭。”
林弈恍然，想起自己操控力量时的滞涩感。
墨衡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境，谓之‘洞玄’。”
“心明眼亮，方能窥见天地玄奥。此境需感悟天地间元炁运行之更深层规律，乃至触摸一丝法则痕迹。元炁进一步凝练升华，可初步引动外界元炁为己用，施展威力更大之神通。”
“灵识亦可离体干涉现实，御物飞行、刻画符阵，皆于此境方显威能。至此，方可真正称一声‘修士’。”
“第四境，谓之‘知命’。”
墨衡神色略显凝重，“洞悉玄奥，而后知天命。此境玄之又玄，乃修行路上一天堑。非仅力量积累，更重心性感悟与机缘。”
“或觉醒特殊神通，或明了自身道途天命，神魂发生质变，寿元亦大幅增长。具体玄妙，非言语能尽述，届时你自会知晓。”
“至于其后……”墨衡略作停顿，摇了摇头，“‘领域’、‘圣贤’、‘天人’……乃至传说中的境界，距你太过遥远，知之无益，反乱道心。”
“你只需知，每一步皆比登天还难便是。此四基境，乃通行之阶，然登阶之法，却各有千秋，这便是流派之分了。”
他话锋一转，回到流派：“主流之大宗，首推‘炼气’与‘炼体’。”
“炼气者，认为‘炁’为万物本源，万物皆禀炁而生。故修行重在吐纳天地元炁，于体内开辟丹田气海，凝练金丹、元婴，追求元炁浩荡，神通自生。”
“此法中正平和，善御法施术，沟通天地，然初时体魄相对孱弱，需至高层方能反哺肉身。城中修士，十之七八属此流或其变种。”
“炼体者，则信奉‘身’为渡世宝筏，坚信人力可胜天。乃引元炁或种种煞气、罡风、金石之力，极端锤炼皮膜、筋肉、骨骼、脏腑，乃至换血洗髓，追求肉身不坏，力破万法。”
“此法进展迅猛，战力强横，近身无敌，然过程酷烈艰辛，易伤根基，且于术法、灵识修炼上多有短板。城卫军中悍卒及某些古老传承，多循此道。”
林弈若有所思，自己所修《灵息吐纳术》近于炼气，而那血烙之力爆发时，却更似炼体路数中的极端手段。
墨衡似看出他所想，微微一笑：“然炼气炼体，并非截然对立。气盛可滋养体魄，体强亦能容纳更多元炁。”
“故多有兼修者，只是主次不同。更有甚者，追求‘气脉双修’，齐头并进，此法虽理论上最为完美，然对资质、资源、功法要求极高，易互相拖累，大成者寥寥。”
他顿了顿，又道：“除这两大主流，尚有偏重精神魂魄之‘炼神’流派。他们认为灵犀神识方为根本，肉身不过皮囊桎梏。”
“专修观想、凝神、出窍之法，追求神游太虚，一念千里，操控人心于无形。”
“此法诡异莫测，防不胜防，然极易迷失心性，或魂魄受损难以挽回，传承最为稀少隐秘。”
“此外，”墨衡指了指满屋的书卷。
“还有诸多‘杂流’，或称‘百家技艺’。诸如专精符篆阵法之‘符阵流’，钻研丹药炼制之‘丹鼎流’，驾驭机关傀儡之‘神机流’，乃至专修音律、画道、棋道入圣者，皆可归于此类。”
“他们或许不直接追求战斗杀伐之力，然其技艺往往能发挥出不可思议之效，甚至牵动天地法则，绝非等闲。沧溟城能于此地立足，少不了这些百家修士的支持。”
林弈听得心神摇曳，眼前仿佛不仅展开了境界之梯，更看到了通往顶峰的不同路径，修行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浩瀚多彩。
墨衡总结道：“故而，流派为径，境界为阶。择何路径，关乎你如何运用力量；达何境界，关乎你拥有多少力量。”
“你身负之力颇为特殊，似兼有炼气之纯与炼体之烈，未来如何抉择，或兼收并蓄，需你明心之后，自行体悟抉择。”
“当下，仍需稳固开窍，以求明心。力为舟，心为舵，舵稳方能航远。”
“多谢先生为我解惑！”林弈深深一揖，心中豁然开朗，目标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