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地的寒气，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顺着白问天跪地的膝盖，狠狠扎进骨头缝里。
剧痛让她眼前爆开一片黑星，牙关咬得太紧，舌尖尝到一丝腥甜铁锈味。
她死死撑着，才没趴下去。
风衣下摆被粗粝的水泥磨得稀烂，垂在腿边，狼狈不堪。
“属…下遵命。”
三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豁出去的颤抖，耗尽了肺里最后一点空气。
话音落了，那股压得她骨头都要碎裂的冰冷威压，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小巷深处只剩下死寂。
白问天维持着屈辱的跪姿，大口喘息，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地上，洇开一点点深色痕迹。
膝盖的疼痛尖锐，却远远盖不过心头的混乱和冰冷。
做成奶茶杯里的怪物？
黑有常的命令在脑子里反复绞缠。
刚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出来——
那个被周汐颜一记凌厉无比的鞭腿轰然踢爆的奶茶杯怪物。
黏稠的、裹着珍珠的凝胶状物质四下飞溅。
还有周汐颜那线条漂亮得不像话的小腿，紧绷的肌肉线条在运动裤下流畅起伏，皮肤在战斗的微光里似乎白得透亮。
汗水甩出去的瞬间，在昏暗巷子里反射出一点细碎的光。
那是活生生的腿。
踢爆的是怪物。
她要做的，是把那个鲜活的生命……塞进那种恶心的容器里？
阴影笼罩着她。白问天低着头，看着自己撑在地上的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粘稠的怪物黏液还残留了一点在指关节上，冰冷黏腻，挥之不去。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破败的风衣袖子下，一道早已愈合却形状狰狞的旧伤疤被指甲刮过，隐隐作痛。
那是黑有常给她的教训之一。提醒她，犹豫和反抗的下场。
————
几个街区外，一条相对僻静的内巷。
时间刚过下午三点，阳光斜斜地打在爬满爬山虎的老旧红砖墙面上，光影斑驳。
空气里浮动着附近小餐馆飘来的油烟味和垃圾箱淡淡的腐味。
秦无忌和周汐颜靠在冰冷的墙角。激烈战斗后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砰砰撞着肋骨。
“呼——爽！”周汐颜猛地吐出一口气，双颊染着运动后的红晕。
她掏出手机，假装随意地滑动屏幕，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悬浮在两人面前、只有他们能看见的虚拟光屏。
光屏左上角，金灿灿的数字跳动着：【功德点：800】。
“八百！八百点啊秦老板！”
周汐颜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压不住的财迷颤音，眼睛弯成了两枚小月牙，闪着“发财了”的光，
“这波血赚！血赚懂吗？必须请客！楼下王记那家，我要喝巨无霸水果冰沙！加双份芋圆！加奶盖！加…”
秦无忌根本没搭理她兴奋的报菜名轰炸。
他眉头微蹙，脸上没有丝毫解决掉怪物、拿到高额功德点的喜悦。
指尖在虚空中快速滑动，眼前的虚拟光屏画面飞速切换，放大，定格。
他在回放。
【善恶透视眼】开启到深度分析模式。
战斗录像在他视野里一帧帧慢放。
画面最终锁定在怪物核心——那个被周汐颜一脚踹得稀烂的、油腻肮脏的奶茶杯残骸上。
杯身大部分碎裂，但靠近杯底被踢爆的边缘，一块巴掌大的碎片奇迹般还算完整。
“看这儿。”
秦无忌的声音低沉，打断了周汐颜的冰沙幻想。他指尖点在虚拟屏上，将那块碎片图像再次急剧放大。
周汐颜凑过来，几缕汗湿的刘海黏在光洁的额角。她眯起那双漂亮的杏眼，努力聚焦：
“啥？杯底？不就是塑料…”
碎片的画面在视野里急速膨胀，塑料扭曲的裂痕纹理都纤毫毕现。
就在那被污垢和黏腻液体半覆盖的边缘，一小块模糊的印刷痕迹暴露出来。
非常小。
线条古朴，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陈旧感。
那是一个阴刻的篆体字——“忘”。
字的旁边，残留着半个同样阴刻的图案，轮廓像是某种蜷曲的茶叶，边缘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弧度，透着邪性。
“忘？”
周汐颜拧着秀气的眉毛，一脸茫然加嫌弃，
“忘啥？忘情水？忘忧草？啧，这畜生玩意儿还挺文艺？死都死了还玩情调？”
她撇撇嘴，对这种故弄玄虚的标记毫无好感：
“估计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三流门派搞的破LoGo吧？专门骗奶茶喝多了脑子不清醒的傻子！”
秦无忌没说话，指尖在那个“忘”字上轻轻点了点。
深邃的眼眸里，
【善恶透视眼】的幽蓝色微光无声流转，一遍遍扫描着那个印记的边缘细节和残留的能量波动。
极其微弱，带着一种扭曲心智的特质，和他记忆中某种令人作呕的气息碎片隐隐重合。
不是三流那么简单。
周汐颜见他沉默，用手肘碰了碰他：
“喂，秦老板？发啥呆呢？八百点在向你招手！想好怎么花了没？系统商城新上架了啥好货？透视眼升级包打折没？”
她搓着手，期待值拉满。
就在此时，秦无忌脑海里“叮”一声脆响。
眼前虚拟光屏画面一变，财迷周汐颜的影像被挤到角落。
一个顶着爆炸头、戴着超大号像素风墨镜的卡通小人蹦了出来，占据了屏幕中央。
正是他俩的【天罚系统】显化出的系统精灵——阿罚。
“哎哟喂！恭喜二位大佬凯旋！八百点功德！洒洒水啦！”
阿罚操着一口标准的互联网冲浪腔，摇头晃脑，墨镜滑到鼻尖，露出两只闪着贼光的卡通眼，
“宿主大大威武！周女侠腿法超神！一脚定乾坤！666刷起来！”
它小手一挥，虚拟屏幕上瞬间炸开一串串扭曲跳跃的“666”弹幕特效。
“不过嘛…”
阿罚话锋一转，墨镜推回原位，小短腿翘起二郎腿，老气横秋地叹气，
“咱就是说，宿主大大，你这表情管理不太行啊？八百点！搁一般人都得蹦起来来个托马斯全旋庆祝！
您这皱着个眉，跟刚丢了八百块似的，愁啥呢？愁钱太多没地方花？还是愁周女侠把那杯‘奶茶’踢爆了没给你留一口？”
“噗！”周汐颜被这贱兮兮的调侃逗乐了，捂着嘴笑弯了腰。
秦无忌额角青筋跳了跳，忍着把这聒噪系统精灵掐死的冲动，沉声道：
“标记。这畜生身上的‘忘’字印记。”
“嗐！多大点事儿！”
阿罚小手在虚拟屏幕上一扒拉，战斗回放里那块带标记的碎片被单独拖出来放大，
“不就是个‘忘’嘛？有啥好稀奇？本系统数据库里，带‘忘’字的江湖帮派、心理诊所、忘情水小广告海了去了！人均‘忘’字辈！”
它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有给人洗脑忘掉烦恼的，有忽悠人忘掉前任冤种的，
还有让人忘掉信用卡账单的奇葩组织！宿主大大你想查哪个套餐？”
它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快夸我博学多才”的欠抽表情。
周汐颜听得直翻白眼。
秦无忌眼神更冷了：
“关联分析。能量特征检索。重点查近期都市传说、异常精神案件。”
“得嘞！您擎好儿！”
阿罚小手在虚拟键盘上一顿噼里啪啦猛敲，屏幕立刻被分割成无数数据流窗口，飞速滚动着各种文字、图片、加密符号。
“检索中……关键词：忘，印记，精神污染，奶茶……关联结果筛选中……滴滴滴！警报！警报！高能预警！”
虚拟屏幕猛地红光爆闪！刺耳的警报声在两人脑海里炸开！周汐颜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红光散去，一份数据报告被强行弹出，占据了整个视野。
报告标题加粗标红：【“忘忧茶坊”连锁店异常报告（本市三号店）】
报告内容快速滚动，刺目的红字不断跳出：
【店主：李显荣（化名）】
【异常事件：多名顾客或店员离店后出现严重记忆缺失、情感淡漠症状。】
【能量残留：与目标“奶茶杯怪物”核心印记能量吻合度：89.7%！】
【风险评级：高！疑似精神污染源头！】
报告末尾，还附着一张监控录像的模糊截图。
画面定格在一家奶茶店灯火通明的二楼小仓库门口。
一个穿着奶茶店围裙、身材肥硕的男人（李显荣）正半拖半抱着一个穿着时尚、眼神惊恐空洞的女孩，
用力往一个冒着滚滚热气的大不锈钢桶里塞！
女孩的表情定格在一种极致的恐惧和麻木的混合状态。
秦无忌和周汐颜瞳孔骤然收缩！
“这定位……”周汐颜声音发紧，“就在对面街！新开那个网红店？！”
两人猛地抬头，目光穿透狭长老巷的尽头。
巷口正对着的宽阔街道对面，一座装修得粉腻腻、挂着巨大霓虹灯牌的二层商铺格外扎眼。
巨大的灯牌上，用花哨的粉蓝字体闪烁着四个大字——“忘忧茶坊”。
就在他们抬眼望去的瞬间！
滋滋…哗啦！
那块巨大的霓虹灯牌，毫无征兆地闪烁了几下，发出电流短路的刺耳噪音。
紧接着，粉蓝色的灯管颜色骤然一变！
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人体动脉喷溅出的鲜血，猛地从“忘忧茶坊”四个大字每一个笔画缝隙里疯狂涌出！
顺着光滑的灯牌表面，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瞬间染红了招牌下方白色的墙壁！
在午后阳光下，那流淌的暗红刺眼得令人心悸！
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奶茶香，浓度陡然飙升！熏得人头晕。
但这股甜香之下，却顽固地渗透出一缕缕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腥臊气味。
“秦老板！”
周汐颜汗毛倒竖，杏眼圆睁，指着对面尖叫出声，声音都变了调，
“快看！那牌子…那牌子在流血泪！”
一股阴冷粘稠的恶意，如同无形的沼泽，瞬间从街对面那家“忘忧茶坊”弥漫开来，潮水般淹没了整条街道。
午后的阳光仿佛被冻结稀释，温度骤降。
秦无忌眼神瞬间冰封。
【善恶透视眼】全力发动！视野穿透粉腻的店铺外墙，直刺二楼！
那间杂乱的仓库里，景象比刚才的报告截图更加触目惊心。
巨大的不锈钢桶里，浑浊粘稠的茶褐色液体翻滚着气泡。
一张张扭曲、痛苦、麻木的年轻面孔在滚烫的液体中沉沉浮浮，她们的嘴巴无声地开合，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
浓稠的绝望几乎凝成实质，从桶里弥漫出来。
肥硕的店老板李显荣背对着窗户，正用一根粗大的长柄勺，粗暴地在桶里搅拌！
每一次搅动，都让那些沉痛的灵魂碎片在沸水里痛苦翻滚。
他油腻的脖颈上，一圈暗红色的、由无数扭曲篆体“忘”字组成的诡异符文，
像活物般在皮肤下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波纹。
“畜生！”秦无忌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冰冷刺骨。
“阿罚！兑换！”
“好嘞！宿主大大看上新装备了？”
阿罚顶着爆炸头立刻蹦出来，小手麻利地一点。
虚拟光屏瞬间切换成一个花里胡哨、设计得跟热门外卖App一模一样的界面——
“天罚商城”。
背景音乐还是魔性洗脑的“您有新的天罚订单啦~”。
秦无忌看都没看那些首页推送的“透视眼·LV5体验装（限时99折）”或者“超能腿力爆发糖丸（买一送一）”，手指精准地戳向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图标——
一个灰扑扑、画着简陋闪电符号的按钮。
【掌心雷·LV3（基础版）】
【兑换：500功德点】
【说明：对精神力污染核心特攻！蓄力1.5秒（可能会被对方嘲笑哦）。】
“确认兑换！”
“叮！支付成功！余额：300点！”阿罚小手一拍，一个虚拟的“支付成功”大印章哐当盖在屏幕上，
“掌心雷·LV3已到账！请宿主大大签收五星好评哟亲~”
金光一闪，秦无忌感觉掌心微微一沉，一股尖锐的雷霆之力蛰伏其中。
“颜颜，掩护我！”
秦无忌低喝一声，整个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猛地蹬地冲出！
身影快得在狭窄的巷子里带起一股疾风！
“得令！”
周汐颜反应快到极致，嘴角却扬起一丝兴奋的弧度。
她根本没看系统商城，手腕一翻，掌心赫然悬浮着三枚指节大小、通体火红的菱形晶体。
【爆裂符·瞬发版】（单价100点，童叟无欺，良心价！）
——这是她刚才趁秦无忌看报告时，眼疾手快秒下单的！
“比手速？秦老板你还嫩点！”她娇叱一声，手腕急速甩动！
咻！咻！咻！
三道红光如同毒蛇吐信，撕裂空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射向“忘忧茶坊”二楼那扇紧闭的玻璃窗！
爆炸！
不是一声，是紧凑到几乎重叠的三声巨响！
轰！轰！轰——！
钢化玻璃窗应声粉碎！
无数碎片如同暴雨梨花，裹挟着熊熊燃烧的烈焰，朝着仓库里那个正在搅拌的大胖子当头罩下！
狂暴的冲击波带着灼人的热浪，瞬间席卷了整个二楼空间！
“嗷——！谁？！”
李显荣被炸得一个趔趄，滚烫的液体泼了一身，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搅拌的长柄勺脱手飞出。
他惊恐又暴怒地回头，肥脸上沾满黏糊糊的奶茶渍和烟灰。
迎接他视线的，是窗外疾冲而至的身影，和一只缠绕着刺目金色电光、如同雷霆铸造的手掌！
秦！无！忌！
他像一头扑杀猎物的鹰隼，无视了飞溅的火焰和玻璃渣，瞳孔里只有李显荣脖颈上那圈疯狂蠕动的“忘”字烙印！
掌心的雷光压缩到了极致，发出滋滋的死亡啸音！
“给老子……”李显荣眼睛瞬间赤红，身上的肥肉诡异蠕动，脖颈上的符文血光大放！
轰隆——！
掌心雷毫无花哨地拍在了那圈蠕动的血色符文上！
狂暴的金色雷电之力与扭曲的精神污染能量狠狠撞在一起！
刺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进了冰水！刺耳的湮灭声炸响！一圈扭曲的、混杂着雷霆金光和污秽血光的冲击波猛地炸开！
“呃啊——！！！”
李显荣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脖子上的符文如同高温下的蜡油，瞬间变得焦黑、扭曲、融化！
一股腥臭的黑烟猛地从他七窍里喷了出来！
巨大的肥硕身躯被这股沛然巨力轰得离地飞起，像个破烂麻袋一样向后砸去！
哐当！哗啦！
他狠狠撞在背后装满奶茶原料的巨大金属架子上！
沉重的架子被撞得扭曲变形，上面堆积如山的奶粉罐、糖浆桶噼里啪啦滚落下来，将他大半个身子活埋在下。
秦无忌也被反震之力推得在空中一个翻转，稳稳落地。
掌心残余的雷电噼啪作响，他冷冷看着被砸蒙在原料堆里抽搐的李显荣。
“漂亮！”
周汐颜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带着战斗的兴奋。她没有翻窗进来，而是落在了对面店铺的霓虹灯牌支架上。
战斗远未结束。
仓库角落里，几只半人高的、由奶茶杯粘连扭曲而成的凝胶怪物，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
它们发出意义不明的、粘稠的咕噜声，拖着湿淋淋的身体，笨拙却凶猛地朝着靠近仓库门口、被刚才爆炸震得晕乎乎的几个店员女孩扑去！
那些女孩眼神呆滞空洞，显然已被深度污染，对危险毫无反应。
“想得美！”
周汐颜杏眼一瞪，身体在半空灯架上轻盈一旋，如同灵巧的雨燕。
修长有力的漫画腿绷紧，力量从腰腹瞬间爆发，灌注脚踝！
“走你！”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
她脚下的霓虹灯牌支架被她借力一蹬，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她整个人，如同离膛的炮弹，精准无比地射向一只即将扑到女孩身上的奶茶怪物！
人在半空，那条线条完美的小腿已然化作最致命的武器！
一记凶悍无比的回旋侧踢！
啪叽！！！
那只奶茶怪物就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的番茄，整个上半身轰然炸裂！
黏糊糊的褐色凝胶裹挟着珍珠、椰果碎块，呈扇形溅射出去，糊了旁边墙壁满满一大片！
另外两只怪物被这雷霆一击震慑，动作明显迟缓了一下。
周汐颜落地，脚尖一点，轻盈卸力。
动作干净利落，飒气十足。
她甩了甩马尾辫，下巴微扬，对着还埋在原料堆里挣扎的李显荣方向喊道：
“喂！秦老板！搞快点！这波小怪经验值不高，但恶心人是真的恶心！”
“阿罚！给点提示！这肥猪的污染核心在哪？脖子那玩意儿都糊了，他怎么还能动弹？”
她盯着那个在奶粉罐里挣扎蠕动的肥硕身影，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