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将全部能量孤注一掷地灌入引擎,庞大的舰身因超负荷而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它如同被逼入绝境的伤兽,朝着那片因“渊噬”分神而出现的、稍纵即逝的生路缺口,悍然冲刺!
舰桥内,重力模拟系统在极限加速度下发出过载的哀鸣,所有人都被死死压在座位上。林墨紧握扶手,指节发白,灵魂感知全力扩展,捕捉着周围触手合围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为莉娜的操控提供着近乎本能的微调指引。
“左舷触手加速合拢!俯冲十五度!”
“右前方有能量乱流!规避!”
“缺口在缩小!再快一点!”
莉娜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她感觉自己不是在驾驶飞船,而是在用一根发丝牵引着万丈悬崖上的巨石,任何一丝失误都将万劫不复。
就在希望号的舰首即将冲出合围圈的刹那,一条较为纤细的黑暗触手如同毒蛇般从侧面猛地缠绕上来,狠狠抽击在希望号的侧舷护盾上!
轰——!
护盾发出刺耳的破碎声,能量读数瞬间见底!舰体装甲板被直接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内部管线暴露出来,电火花如同垂死的萤火虫般四处飞溅!剧烈的震动让舰桥多个屏幕瞬间黑屏!
“c区护盾过载!结构损伤!部分舱室失压!”损管控制官的声音带着绝望。
“不要停!冲过去!”林墨嘶吼,他能感觉到“渊噬”那因被银色存在挑衅而愈发狂暴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冰山般从后方压来。
希望号拖着受伤的躯体,凭借着最后的惯性,如同利剑般,终于从那即将完全闭合的触手囚笼缝隙中,险之又险地钻了出去!
几乎在脱困的同一瞬间,希望号尾部的主引擎和所有辅助推进器再次爆发出最后的推力,推动着伤痕累累的舰体,向着远离“渊噬”的深邃星空疯狂逃逸!
也就在这一刻,所有透过观测设备回望的人,都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遥远的后方,那点微弱的银色光芒已然扩散,化作一片朦胧而圣洁的光晕。光晕中央,那个修长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轮廓,面对“渊噬”那足以拍碎小行星的恐怖触手抽击,并未躲闪,只是缓缓抬起了它那模糊的、仿佛是手臂的形态。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爆发的轰鸣。
当那毁灭性的黑暗触手接触到银色光晕的瞬间,就如同炽热的烙铁遇到了绝对的零度,又如同奔腾的洪水撞上了无形的堤坝。触手前端的黑暗能量竟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不是被击碎,而是仿佛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否定”了其攻击的“概念”本身!
“渊噬”发出了更加暴怒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尖锐嘶鸣!它似乎无法理解这种力量,那冰冷的意念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挫败与忌惮。它猛地收回受创的触手,庞大的黑暗躯体剧烈翻腾,更多的触手如同狂舞的魔影,朝着那银色光晕席卷而去,试图以绝对的数量和力量将其淹没。
然而,那银色存在依旧稳如磐石,它的光晕如同风暴中永不熄灭的灯塔,任凭黑暗浪潮如何冲击,始终坚守着那片虚空,并且,那宁静而浩瀚的意志,似乎……将“渊噬”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牢牢吸引住了!
正是这宝贵的牵制,为希望号赢得了至关重要的逃生时间!
“成……成功了?我们逃出来了?”莉娜瘫在驾驶座上,浑身虚脱,声音沙哑,几乎不敢相信。
舰桥内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带着哭腔的欢呼和粗重的喘息声。张猛在安全舱里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捶了一下地板,不知是发泄还是庆幸。
林墨也缓缓松了口气,但目光依旧凝重地回望着那片正在上演超越理解之战的空域。那个银色存在……它究竟是什么?为何要帮助他们?它展现出的那种“否定”与“净化”的力量,与“摇篮”同源却又更加纯粹,与“叛离者”的秩序相似却又本质不同。
“立刻进行损害评估!全速脱离当前星域!进入静默航行模式!”林墨压下心中的波澜,连续下令。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尽快脱离危险区域才是第一要务。
希望号拖着伤残之躯,开启了所有的隐匿系统,如同融入深海的墨滴,悄无声息地向着远离战场的黑暗中驶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在紧张有序的抢修与疗伤中度过的。工程团队在莉娜和苏婉的远程指导下,拼命修复着受损的护盾发生器和舰体结构。医疗团队则全力救治着在刚才冲击中受伤的船员。那两名原本重伤的陆战队员,在林墨之前引导的“生命之源”力量残余影响下,伤势竟奇迹般地稳定下来,甚至有了苏醒的迹象。
林墨站在修复中的舰桥,看着外部监控传来的、舰体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心中沉甸甸的。“渊噬”的力量比想象的还要可怕,而“搅局者”的诡异突袭也令人防不胜防。宇宙的黑暗,远比他预想的更加深邃。
“船长,”苏婉的虚拟影像出现在他身边,光芒似乎也因为高负荷运算而略显黯淡,但依旧稳定,“初步损害报告已生成。结构损伤需要至少48标准时进行基础修复,护盾系统需72小时才能恢复到安全水平。另外,我从那艘‘搅局者’突击艇被摧毁前泄露的残余信号中,捕捉到一段极其短暂的、指向性明确的坐标信息。”
“坐标?”林墨精神一振。
“是的。坐标指向……‘沉寂螺旋’星域内的一个特定区域,与墨菲斯提供的‘摇篮’遗迹坐标存在约67%的重合度,但更加精确。”苏婉将坐标投射出来,“这似乎表明,‘搅局者’也对那座遗迹,或者说对‘现实锚点’,抱有明确的目的。”
林墨眼神锐利起来。“搅局者”的目标也是“现实锚点”?他们想用那个来做什么?结合他们收集情感遗物和绑架灵能种族的行径,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
“我们还有选择吗?”林墨看向苏婉,也像是在问自己。
苏婉沉默片刻,回答道:“前往‘沉寂螺旋’获取‘现实锚点’,是当前提升我们生存能力和对抗未来威胁的最优解。风险固然存在,但停滞不前的风险更大。”
林墨点了点头。是的,他们别无选择。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宇宙中活下去,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一切。
“通知全舰,修正航向,目标——‘沉寂螺旋’星域,墨菲斯提供的坐标点。”林墨最终下令,“莉娜,优先修复引擎和隐匿系统。苏婉,全力分析那个银色存在的能量数据,以及‘搅局者’可能的目的。”
希望号再次调整方向,如同受伤但意志坚定的孤狼,舔舐着伤口,向着新的风暴眼——那片被称为“沉寂螺旋”的未知星域,坚定地驶去。
而在希望号离开后许久,那片爆发过短暂而惊人冲突的虚空,终于缓缓恢复了平静。
“渊噬”那庞大的黑暗躯体早已消失无踪,不知是败退还是暂时隐匿。
只有那点银色的光芒,依旧如同最初般微弱地闪烁着,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那里。
它那朦胧的光晕轮廓,似乎……微微转向了希望号离去的方向。
一道比思绪更轻盈、比星光更悠远的意念,如同叹息般,掠过冰冷的宇宙尘埃:
“……变数之种……已然播撒……”
“……‘观测’的焦点……即将转移……”
“……古老的平衡……能否……守住……”
随后,银色光芒彻底隐去,仿佛从未出现。
只留下无尽的星空,以及其中悄然涌动的、更加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