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蟠瘫在两名家丁臂弯里,浑身筛糠般抖着,锦袍下摆洇开一片深色水渍。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抽气声,如同破风箱漏风。眉心那点细小的红点,在灯火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家丁们惊慌失措,七手八脚地想扶他站直,却像扶着一滩烂泥。
“妖……妖术!是妖术!”一个家丁猛地指向阴影中的景云岫,声音带着哭腔,“她……她手指一点!公子就……”
“闭嘴!”另一个年长些的家丁厉声呵斥,脸色同样煞白,他死死盯着景云岫那只刚刚收回、指节分明的手,眼中充满了惊骇,“快!快扶公子走!离开这鬼地方!”
家丁们如梦初醒,再不敢看景云岫一眼,也顾不上什么水晶灯、什么宋小蝶,如同抬着一具发瘟的死猪,连拖带拽、跌跌撞撞地架着瘫软的赵蟠,狼狈不堪地朝着院外涌去!脚步慌乱,甚至踩翻了地上一个盛着蓝色水晶片的木盒,碎片四溅也顾不上捡。
院中死寂了一瞬。
工匠们、学徒们、围观的街坊邻居,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侍郎公子,转眼间如同被抽了魂的死狗!那白衣女子只是隔空一点……这是什么手段?仙法?妖术?
敬畏、恐惧、疑惑……种种复杂的目光交织在景云岫身上。
宋青阳最先反应过来,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快步走到景云岫身边,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景姑娘……这……这赵蟠他爹可是工部侍郎!权势滔天!他今日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咱们惹上大麻烦了!”
景云岫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那片狼藉的蓝色水晶碎片,又缓缓抬起,落在戏台上被惊得花容失色、兀自瑟瑟发抖的宋小蝶身上。
“继续排练。”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驱散了院中弥漫的恐慌气氛。
宋小蝶猛地一颤,对上景云岫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心中的恐惧竟奇异地平复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腰背,对着台下微微颔首。
灯光学徒如梦初醒,慌忙拉动绳索。嵌着绿色水晶片的木架滑入灯轨。
嗡——!
一道充满生机的、如同春日新叶般的翠绿光柱,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幽蓝,将整个戏台笼罩在一片清新蓬勃的绿意之中!杜丽娘的身影在光影中重新焕发出光彩,仿佛从绝望的寒夜步入了希望的春天。
排练继续。丝竹声起,水袖翻飞。光影流转,如梦似幻。
工匠们面面相觑,最终在宋青阳严厉的眼神示意下,也纷纷低下头,重新投入到工作中。锯木声、凿石声再次响起,只是比之前沉闷了许多,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压抑。
景云岫转身,不再看台上。她缓步走向后院那间僻静的厢房。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平稳,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在她踏入房门、反手将门关上的刹那,背脊才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瞬。
门扉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她走到木榻前,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摊开右手掌心。
那枚灰扑扑的玉扣静静躺在掌心。表面蛛网般的暗红裂纹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银光流转不定。
意念沉入。
混沌空间。灰色镜面平台。静思殿巨门沉默如亘古。玲珑阁虚影在灰雾中轮廓清晰了些许,飞檐斗拱的线条隐约可见。阁旁,那片被灰雾环绕的“百草园”雏形土地上,几点微弱的绿意似乎……比之前舒展了一点点?
她的意识虚影比上次更加凝实,月白长衫的纹理都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银辉。她没有去看那本依旧躺在冰冷镜面上的残卷,而是将全部意念集中在那片新生的“百草园”上。
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被灰雾包裹的土地。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生命脉动?!从土壤深处传来!带着泥土的腥气、露水的清凉、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蓬勃向上的生长渴望!
这感觉……与之前死寂冰冷的空间截然不同!仿佛这片小小的土地,真的拥有了生命!
景云岫的心神微震。她尝试着将一缕精神力注入那片土地。
滋……
如同干渴的土地吮吸甘霖!那缕精神力瞬间被土壤吸收!紧接着,那几点微弱的绿意,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窜了一小截?!叶片更加舒展,颜色更加翠绿!
有效!
精神力……可以催生百草园中的植物?!
这个发现让景云岫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微光。她立刻加大精神力的注入!
嗡!嗡!嗡!
百草园雏形土地贪婪地吸收着精神力!那几株绿苗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精华,疯狂地生长起来!叶片迅速变大、变厚,茎秆变得粗壮!转眼间,便从几株不起眼的幼苗,长成了半尺多高、枝叶繁茂的植株!
景云岫的意念扫过这些植株的形态——叶片呈心形,边缘有细密锯齿,叶脉清晰,茎秆中空……是……乌头草?!而且品相极佳!远超她之前在地牢中啃食的劣等货!
就在她准备继续催生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精神力枯竭的刺痛猛地袭来!意识虚影一阵晃动!催生植物消耗的精神力远超她的预估!
她立刻停止注入。目光扫过那片小小的百草园。除了这几株疯长的乌头草,在园子最边缘的角落,靠近灰雾的地方,似乎……还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绿色的……暗紫色光点?
那是什么?
她凝聚意念,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点暗紫。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刺痛感?!顺着精神力丝线传来!如同被细小的毒针扎了一下!同时,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强烈诱惑力的甜腥气息,混杂着一丝冰冷的锐利感,瞬间涌入感知!
毒!剧毒!而且……品阶极高!
景云岫的瞳孔骤然收缩!毒经残页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这种气息……这种刺痛感……难道是……
她的意念死死锁定那点暗紫!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放大镜,强行穿透灰雾的阻隔!
一株极其矮小、不过寸许高的暗紫色植物,在灰雾边缘顽强地探出头!植株纤细柔弱,顶端却顶着一颗米粒大小、色泽深紫发黑、如同凝固血珠般的……花苞?!
花苞紧闭,但那股令人心悸的甜腥锐毒之气,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七星海棠!
景云岫的意识瞬间被巨大的震撼攫住!毒经中记载的天下奇毒之一!生于极阴之地,百年发芽,千年开花!花苞蕴藏剧毒,见血封喉!但若以秘法炼制,亦是续筋接骨、修复经脉的无上圣药!尤其对……脊椎断裂之伤!
这百草园……竟能孕育出此等逆天毒物?!
狂喜如同岩浆般冲上脑海!但下一秒,巨大的失落感便将其浇灭——那花苞太小了!距离成熟开花,遥遥无期!以她现在的精神力,催生乌头草都如此费力,想要催熟这七星海棠……无异于痴人说梦!
除非……有更多的“养料”!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本静静躺在冰冷镜面上的残卷。
书页……金砂……力量之源……
就在这意念流转的刹那——
“砰!砰!砰!”
一阵急促而克制的敲门声,猛地从现实世界厢房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景姑娘!”是宋青阳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惶恐,“翰墨轩的孙掌柜……亲自来了!带着……带着墨尘公子的新书!《梁祝》!他说……全城都疯了!求您……求您务必见一见!”
墨尘公子……《梁祝》……全城疯了?
景云岫的意识瞬间抽离空间。她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沉静。
“让他进来。”
翰墨轩掌柜孙有福几乎是连滚爬带地冲进厢房的。他肥胖的身躯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裹,脸上油光锃亮,三角眼里闪烁着狂喜和敬畏交织的光芒。
“景……景姑娘!不!景大家!神了!神了啊!”孙有福一进门,也顾不上行礼,声音劈了叉,“《梁祝》!墨尘公子的《梁祝》!首印三千册!不到两个时辰!抢光了!全抢光了!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堆满了柜台!后面的人还在排长队!把半条街都堵死了!衙役都来维持秩序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手忙脚乱地解开蓝布包裹,露出里面厚厚一摞崭新的书册,最上面一本封面赫然是“梁祝”两个苍劲孤绝的墨字!
“您看!您看看!这……这……”孙有福拿起一本,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上面一段文字,激动得唾沫横飞,“祝英台哭坟!化蝶!我的老天爷!您是没看见!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哭得那叫一个惨!还有那些读书人!一个个捶胸顿足!说‘情之一字,竟至于斯!’!茶楼酒肆!全在议论!连……连国子监的几位老学究,都破天荒地聚在一起,争论这‘情’与‘礼’孰重孰轻!炸了!整个京城都炸了!”
景云岫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扫过那本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梁祝》。墨尘公子……这笔名带来的风暴,比她预想的还要猛烈。
“还有这个!”孙有福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洒金笺,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玲珑夫人!这是玲珑夫人今早派人送到书坊的!让夹在下一期《京华风闻报》里的!您看看!这……这简直是火上浇油啊!”
景云岫接过洒金笺,展开。上面是几行清丽娟秀、却力透纸背的小楷:
《梁祝》感言:情之所钟,生死可越。礼法樊笼,焉困真心?今有墨尘公子,以笔为刃,剖心示人。诸君观之,是唏嘘?是警醒?抑或……当思变耶?
落款:玲珑夫人。
寥寥数语,却字字如刀!将《梁祝》的悲剧直接拔高到对礼法制度的拷问!煽情!更煽动!
景云岫眼底寒芒一闪。玲珑夫人(她自己)这步棋,走得够狠。借《梁祝》的东风,将舆论的矛头,隐隐指向了那些束缚人性的陈规陋习!这把火,烧得正是时候!
“印。”景云岫将洒金笺递还给孙有福,声音平淡无波,“加印一万册。玲珑夫人的话,原样刊发。”
“一……一万?!”孙有福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随即狂喜淹没了他,“是!是!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他抱着书和信笺,如同捧着圣旨,连滚爬带地冲了出去。
厢房内重新恢复寂静。
景云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院中排练的丝竹声隐约传来。她目光落在掌心玉扣上。玲珑阁……百草园……七星海棠……还有那本蕴藏着无尽力量的残卷……
力量!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支撑这摇摇欲坠的残躯!来驾驭这即将席卷京城的惊涛骇浪!
意念再次沉入玉扣!目标——百草园!七星海棠!
磅礴的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流,不顾一切地注入那片新生的土地!目标直指灰雾边缘那株暗紫色的毒株!
嗡——!
百草园的土地剧烈震颤!如同久旱逢甘霖!那株寸许高的七星海棠幼苗,在狂暴精神力的灌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茎秆变粗!叶片舒展!顶端那颗米粒大小的深紫花苞,如同充气般迅速膨胀!颜色由深紫转为一种妖异瑰丽的紫黑色!花苞表面,七点极其细微、如同星芒般的银白光点,悄然浮现!
成了!花苞即将绽放!
景云岫心中狂喜!精神力输出更加疯狂!
但就在花苞膨胀到极致、边缘微微裂开一丝缝隙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株七星海棠猛地一颤!一股极其狂暴、冰冷刺骨、带着毁灭性气息的剧毒能量,毫无征兆地从即将绽放的花苞中反冲而出!如同失控的毒龙,顺着精神力通道,狠狠撞入景云岫的意识核心!
噗——!
现实中的景云岫如遭重击!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眼前瞬间被一片腥红覆盖!识海如同被亿万根毒针同时贯穿!剧痛!撕裂!麻痹!种种负面感觉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反噬!剧毒反噬!
她强行切断精神力连接!意识如同被撕裂般抽回现实!身体踉跄着后退,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低头看向掌心玉扣——百草园内,那株七星海棠依旧挺立,紫黑花苞裂开的那丝缝隙中,一缕极其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暗紫色毒气袅袅逸散。而玉扣表面,一道新的、比之前更加深邃的暗红色裂纹,如同狰狞的蜈蚣,悄然浮现!
代价!巨大的代价!
景云岫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更加冰冷狠戾。七星海棠……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但……她嗅到了!花苞裂开瞬间逸散出的那一丝精纯毒气!只要一丝!足以让她配置出暂时压制脊椎剧痛、甚至短暂激发潜能的猛药!
值了!
就在这时——
“砰!”
厢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宋青阳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景姑娘!不好了!赵……赵蟠他爹!工部侍郎赵德彰!带着大队官兵!把……把咱们惊鸿苑围了!说……说咱们用妖法邪术,残害朝廷命官之子!要……要查封戏园!拿人问罪!”
惊鸿苑大门外。
黑压压的官兵手持长枪,盔甲鲜明,将整个戏园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弥漫!街上看热闹的百姓被远远驱散,只敢躲在巷口探头探脑。
当先一人,身着绯色官袍,胸前绣着锦鸡补子,面容阴沉,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工部侍郎赵德彰!他身旁,赵蟠被两个家丁搀扶着,脸色依旧惨白,眼神涣散,眉心那点红痕愈发刺眼。
“爹……就是她……妖女……”赵蟠哆嗦着指向紧闭的惊鸿苑大门,声音嘶哑破碎。
赵德彰脸色铁青,看着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怒火与心痛交织。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撞门!给本官拿下妖女!查封妖窟!”
“是!”一名军官应声,带着十几名膀大腰圆的兵士,抬着沉重的撞木,就要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一个清朗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清风拂过,瞬间压住了场中的肃杀!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长街尽头,一辆通体玄黑、装饰古朴却透着尊贵的马车,在四名玄衣骑士的护卫下,缓缓驶来。马车帘幕低垂,看不清内里。但车辕上插着的那面小小的、绣着银色蟠龙纹的旗帜,却让所有人瞳孔骤然收缩!
蟠龙旗!摄政王慕容玄!
赵德彰脸色猛地一变!连忙躬身行礼:“下官赵德彰,参见王爷!”
哗啦啦!周围官兵瞬间跪倒一片!
马车在惊鸿苑门前停下。车帘并未掀起。只有那清朗平和的声音再次从车内传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赵侍郎?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这惊鸿苑……本王记得,前几日还在此看过一出《新牡丹亭》,颇有些新奇之处。怎么,犯了王法?”
赵德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连忙道:“回禀王爷!犬子……犬子今日来此观剧,却被园中妖女以邪术所伤!神志不清!下官……下官特来拿人!查封妖窟!以免祸害百姓!”
“哦?邪术?”车内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赵公子何在?”
赵蟠被家丁搀扶着上前,浑身依旧抖个不停。
“抬起头来。”车内声音平淡。
赵蟠哆哆嗦嗦地抬起头。
车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响起:“呵……眉心一点朱砂,倒添了几分佛性。赵公子,看来是受了些惊吓。邪术?本王观之,倒像是……心神激荡,一时迷了心窍。”
赵德彰脸色一僵:“王爷!犬子他……”
“赵侍郎,”车内声音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和,却多了一丝无形的压力,“令郎之事,本王略有耳闻。年轻人,血气方刚,言语冲撞,在所难免。惊鸿苑排演新剧,光影交错,或许一时新奇,让令郎受了些刺激。此事,依本王看,不如……”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让惊鸿苑备些压惊的汤药,给赵公子送去。再让那班主,亲自登门,给赵侍郎赔个不是。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赵德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慕容玄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将赵蟠的伤定性为“受惊”,将他兴师问罪的行为说成小题大做!更让他堂堂工部侍郎,接受一个戏班班主的赔罪?!这简直是当众打他的脸!
但他敢反驳吗?敢说摄政王偏袒吗?
赵德彰死死咬着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和屈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王爷……英明!下官……遵命!”
“嗯。”车内传来一声淡淡的回应,“都散了吧。莫要扰了百姓。”
“是!”赵德彰躬身领命,脸色铁青地转身,狠狠瞪了一眼惊鸿苑紧闭的大门,低吼道:“走!”
官兵们如蒙大赦,迅速收队撤离。赵蟠也被家丁匆匆架走。长街上的肃杀之气瞬间消散。
玄黑马车静静停在原地。车帘依旧低垂。
片刻后,车帘微微掀起一角。一只骨节分明、戴着墨玉扳指的手伸了出来,轻轻一招。
一名玄衣骑士立刻策马上前,俯身聆听。
车内传出慕容玄低沉的声音,只有短短一句:
“告诉玲珑夫人,《梁祝》甚好。墨尘公子……笔锋如刀。”
骑士凛然领命:“是!”
马车调转方向,在玄衣骑士的护卫下,缓缓驶离。
惊鸿苑内,后院厢房。
景云岫站在窗边,透过缝隙,将门外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慕容玄的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她缓缓收回目光,摊开右手掌心。
那枚布满裂纹的玉扣静静躺着。她意念微动。
混沌空间。百草园。那株七星海棠的紫黑花苞,在精神力风暴停歇后,裂开的那一丝缝隙中,一滴极其微小、如同露珠般、却散发着浓郁甜腥与冰冷锐毒气息的……紫黑色液体,正缓缓凝聚成形!
花毒!七星海棠的初毒!
景云岫冰冷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实的、如同淬毒寒刃般的锐芒。
她伸出左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滴致命的毒露。
与此同时,在她意识深处,那本静静躺在灰色镜面上的残卷,似乎……极其轻微地……翻动了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