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石要塞之下,空气仿佛凝固了。数千双眼睛死死盯着场中对峙的两人——玄甲黑袍、气势沉凝的刘昊,与白马银枪、锋芒毕露的马超。
马超的枪尖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极致的兴奋与暴怒交织。刘昊那几句话,像毒针一样刺入他骄傲的心底。“被人利用”、“枉送性命”、“断送基业”,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最敏感的神经上。他渴望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这份羞辱,但残存的理智和方才马岱带来的消息,又让他心生迟疑。
刘昊岿然不动,按剑的手稳如磐石。他的目光越过马超,扫视着后方那些衣甲鲜明却难掩疲惫与疑虑的西凉骑兵,心中已然有数。这支军队有锐气,却无必死之志;其主将勇猛,却少沉稳。
“刘昊!”马超终于爆发,银枪遥指,声如裂帛,“休要逞口舌之利!你说我被人利用?可笑!你袭我部属,掳我之人,勾结曹贼,祸乱凉州,铁证如山!今日便叫你尝尝我手中这杆虎头湛金枪的厉害!”
话音未落,马超猛地一夹马腹,白马如同离弦之箭,直冲刘昊!枪尖寒芒闪烁,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取刘昊咽喉!其势如雷霆,快如闪电,正是西凉铁骑标准的冲锋突刺,简单,粗暴,却极其有效!
城头上,熊山看得手心冒汗,差点就要抢过旁边兵士的弓箭:“主公小心!”
然而,刘昊竟不闪不避!就在枪尖即将及体的刹那,他身体以一个微妙到极致的角度微微一偏,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并非格挡,而是用掌缘猛地一拍马超枪杆的中段!
“啪!”一声脆响!
这一拍,时机、力道、角度妙到巅毫!正是长枪发力过程中最不受力的一个点。马超只觉得枪身一股巨力传来,势在必得的一枪竟然不由自主地向旁荡开,擦着刘昊的肩甲掠过,带起一溜火星!
两马交错而过!
第一回合,电光石火间,刘昊竟以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化解了马超势若千钧的突击!
全场一片哗然!西凉军阵中响起难以置信的惊呼。马超的勇武在西凉深入人心,从未有人能如此轻易地避开他的致命一击。
马超勒转马头,俊朗的脸上充满了惊愕与更盛的怒火:“好!有点本事!再来!”
他不再轻敌,双臂运足力气,长枪舞动,如同梨花纷飞,泼水不进,向刘昊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点、刺、扫、扎,招招狠辣,枪枪夺命!
刘昊依旧未拔剑,只是操控战马在小范围内腾挪闪避,间或用剑鞘格挡,动作看似惊险,却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锋芒。他的“洞察之眼”在此刻发挥到极致,马超每一招的发力、变招的预兆,都清晰地落在他眼中。
城上城下,数万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已非简单的厮杀,更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表演。马超攻得绚烂狂暴,刘昊守得从容不迫,高下虽未立判,但那份举重若轻的气度,已隐隐压了马超一头。
马超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憋屈。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对着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发力,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着落。对方的武艺似乎并不比自己高出多少,但那可怕的预判和冷静,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激斗十余回合,刘昊看准一个机会,再次用巧劲荡开马超的长枪,突然朗声开口,声音清晰传入马超耳中:“马孟起!你的枪法,只配在西凉称雄吗?可知人外有人?可知你马家今日之危局,皆因你这般有勇无谋?”
“胡说八道!”马超狂怒,攻势更急。
“难道不是?”刘昊一边闪避,一边冷声道,“我且问你,袭击你部之人,所用旗号、衣甲、战法,可有一丝一毫像我并州军?曹仁虎豹骑刚刚肆虐河东,其装备制式,你西凉探子难道一无所知?”
马超枪势微微一滞。
刘昊继续道:“我再问你,那墨家女,乃董卓余孽所要,身负重大秘密,曹操、韩遂,乃至西域势力,皆欲得之而后快。我将其扣押,是不令其落入奸人之手,如何成了你口中的‘掳你之人’?莫非你马孟起,也已投靠了董卓余孽,或是那篡汉的曹阿瞒?”
“你放屁!”马超气得脸色铁青,但攻势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这些疑问,其实早已在他心中盘旋。
“韩遂与你父称兄道弟,然背地里与曹操使者往来频繁,更是屡屡侵吞你马家地盘,此次怂恿你孤军深入我并州,他可曾派一兵一卒相助?他难道不怕我并州军报复?还是说……他本就盼着你我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甚至……借此向你父亲发难?”
刘昊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马超的心防上。他性子直莽,却不傻,西凉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和韩遂的种种小动作,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平日被骄傲和武力掩盖了而已。
此刻被刘昊在阵前一一揭开,尤其是在久战不下的尴尬境地下,种种疑虑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
他的枪法,开始出现了紊乱。
刘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突然卖了个破绽。马超下意识一枪刺来,刘昊猛地一个镫里藏身,险险避开,同时右手终于握住了剑柄!
锵啷——!
长剑并未完全出鞘,只露出一截寒光四射的剑刃,精准无比地架在了马超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枪杆之上!
“嗡!”长枪剧烈震颤,马超只觉一股诡异的大力顺着枪身传来,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发麻,虎口剧痛,差点拿捏不住枪杆!
他大惊失色,猛地回撤长枪,拨马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刘昊那柄只出鞘半尺的长剑,胸口剧烈起伏。
刘昊并未追击,缓缓将剑推回鞘中,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马孟起,还要再打吗?你的枪心已乱,再打下去,必败无疑。”
马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握着枪杆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知道,刘昊说的是事实。方才那一刻,他确实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对方不仅看破了他的枪路,更可怕的是,看破了他的心。
“你……你到底想怎样?”马超的声音有些沙哑,失去了之前的狂傲。
“并非我想怎样。”刘昊淡然道,“而是你马家想怎样?是甘愿被韩遂、曹操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身死族灭,还是……为自己,为西凉,杀出一条真正的生路?”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诱惑:“韩遂能给你的,我刘昊能给得更多。韩遂不敢给你的,我或许也能给。比如……一个澄清玉宇、建功立业的机会,一个……探寻真正‘撼世之力’、而非被人当枪使的机会。”
马超彻底沉默了。他回头看了看自家疑虑重重的军队,又看了看巍峨的离石要塞和深不可测的刘昊。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再次从西凉军后阵奔来,竟是马超的另一位部将庞德(字令明),他神色焦急,驰到近前低声急报:“少将军!凉州急变!韩遂部将候选、程银突然率兵逼近冀城(马腾根据地)!主公急令,召您速速率军回援!”
轰!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马超的犹豫。
韩遂!果然是他!
马超猛地抬头,眼中再无怀疑,只剩下被背叛的愤怒和决绝。他深深看了刘昊一眼,猛地抱拳:“镇北将军!今日之言,超……铭记于心!家中急事,告辞!他日若有缘,再向将军讨教!”
说罢,不待刘昊回话,猛地调转马头,厉声喝道:“全军听令!后队变前队,急行军!回凉州!”
西凉铁骑虽然莫名其妙,但军令如山,立刻如同潮水般退去,卷起漫天烟尘。
城头上,熊山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走了?主公,您跟那小白脸说了啥?他咋跑得比兔子还快?”
刘昊望着西凉军远去的烟尘,嘴角微微上扬。
分化与离间,已成。
西凉的内乱,现在才真正开始。
而他手中,又多了一张可以打出的牌——马超的这份“人情”和共同的敌人。
只是,韩遂此次发难,是单纯的趁火打劫,还是……也听到了什么关于“神殿”的风声?
刘昊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