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至,寒风凛冽,京城却被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点燃,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荡起层层涟漪。
前工部侍郎、被誉为大夏朝“定水神针”的水利泰斗秦鸿,奉诏回京了!
这位年近古稀的老臣,一生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主持修建、修缮的水利工程不计其数。
解万千黎民于水患之苦,在民间声望极高,在朝中亦是德高望重。
他的归来,立刻成为了京城上下关注的焦点。
养心殿内,炭火烧得正旺。
景仁帝宇文擎看着殿下风尘仆仆、面容清癯却精神矍铄的老臣,眼中满是感慨与敬重。
“秦爱卿,快快平身!”景仁帝亲自上前虚扶一把,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这些年,辛苦爱卿了!
朕每每听闻爱卿为了治理水患,跋山涉水,亲临险境,甚至数次遇险,心中实在难安。
爱卿年事已高,为我大夏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已是劳苦功高!
如今,朕实在不忍心再看爱卿在外奔波,受那风吹雨打之苦。”
秦鸿直起身,花白的须发在殿内灯火下微微颤动,他声音洪亮,带着常年在外形成的沙哑:
“陛下言重了。老臣身为工部旧员,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治理水患乃是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景仁帝摇头,语气诚挚:“爱卿之心,朕岂能不知?只是爱卿终究年岁不饶人。
朕与朝中诸位大臣商议,也问过太医,都觉爱卿不宜再长期奔波劳碌。
此次回京,便不要再远赴他处了。就在这京城安心住下,颐养天年。”
他顿了顿,看着秦鸿,说出了一直以来的想法:“不过,爱卿这一身经天纬地的治水本事,乃是我大夏的无价之宝,若就此埋没,实乃国之憾事。
朕希望,爱卿能在京中,择选几位有天分、肯吃苦的后辈,悉心教导,将这一身本领传承下去。
也好让我大夏未来,能有更多栋梁之材,继续守护这万里河山。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秦鸿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一生与水为伴,以治理江河为志,骤然让他停下脚步,心中难免有些空落。
但近年来,他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旧伤时常发作,家中儿孙也屡次写信,恳求他回京休养。如今皇上又如此恳切安排……
他叹了口气,拱手道:“陛下体恤,老臣感激不尽。既然陛下有此美意,老臣……遵命便是。”
但他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带着技术官员特有的执拗,“不过,陛下,老臣有言在先。
老臣收学生,不看家世,不问背景,只看天分、心性与毅力!
若只是些靠着祖辈荫庇、自身毫无才学又吃不得苦的纨绔子弟,或是只想借老臣之名攀附权贵之辈,那就请陛下恕老臣难以从命!
老朽宁愿这身本事带进棺材里,也绝不误人子弟,更不玷污了‘治水’二字的清名!”
景仁帝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抚掌道:
“好!秦老快人快语,正合朕意!爱卿放心,此事全凭爱卿心意决断!无论是谁家子弟,便是朕的皇子,只要爱卿看不上,尽管拒之门外!
朕绝无二话!朕要的,是真正能继承爱卿衣钵的英才,而非滥竽充数之辈!”
有了皇帝这句金口玉言,秦鸿心中大定。
消息传出,秦府那原本略显冷清的门槛,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被络绎不绝的车马踏破。
京中但凡有些头脸的达官显贵,无不绞尽脑汁。
带着自家精心培养的、或自以为出色的子侄辈,备上厚礼,希望能入得秦老法眼,哪怕只是挂个名,也是莫大的荣耀与资本。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自然也飞进了国子监。
这日散学,陈耀祖、王富贵、姚宗胜三人并肩走出监门,便听到不少同窗都在兴奋地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秦鸿秦老大人回京了!皇上让他留在京城收徒呢!”
“谁不知道啊!我家老爷子昨天就备了礼,今天一早就带我堂兄去秦府拜会了!”
“唉,可惜我等学问浅薄,怕是入不了秦老的眼……”
“那可是水利泰斗啊!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听着周围的议论,姚宗胜和王富贵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陈耀祖,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冒出火来。
王富贵一把抓住陈耀祖的胳膊,激动地压低声音:“耀祖哥!听见没!秦老!你的那位老师回京了!”
姚宗胜虽沉稳些,语气也难掩兴奋:“耀祖,秦老于你有授业解惑之恩,如今他老人家回京,于情于理,我们都该上门拜见才是!”
陈耀祖站在原地,心中早已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已。秦鸿!这个名字对他而言,重若千钧!
当年在清丰县,若非秦老爱惜人才不拘小节,不仅亲自指点,还力荐他进入鸿儒书院。
更在此后数年,一直与他保持书信往来,耐心解答他在水利方面的种种疑问,将自己多年的经验、失败的教训、独到的见解倾囊相授……
可以说,他陈耀祖能在水利一道上有今日的见识和功底,秦老是他当之无愧的引路恩师!
虽无正式师徒名分,但在陈耀祖心中,秦老的地位,早已与亲师无异!
“去!当然要去!”陈耀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恩师回京,学生岂有不去拜见之理?只是……”
他目光扫过那些议论着如何攀附权贵的同窗,眉头微蹙:
“如今秦府门庭若市,皆是奔着拜师而去。
我们此刻贸然上门,难免会被人视为攀附关系、欲借师生之名行钻营之实。
我虽渴望见到老师,却不愿让他老人家为难,更不愿玷污了这份纯粹的师生情谊。”
姚宗胜闻言点头:“耀祖所虑极是。此时前去,确实容易引人误会,反而显得我们动机不纯。”
王富贵急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不去吧?”
陈耀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去,但要选个合适的时机。等这阵风头稍过,待那些心思浮动者碰壁之后,我们再备上正式的拜帖和心意,郑重上门拜访。
如此,方能显出我们的诚意与敬重,也免得给老师添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决定稍后再去,那准备一份能表达心意的礼物便成了头等大事。
送什么?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这对于一生清贫、专注于实务的秦老而言,恐怕非但不能讨喜,反而会惹其反感。
三人聚在陈耀祖的小院书房内,苦思冥想。
“秦老一生心血都倾注在水利工程上,寻常物件怕是难入他眼。”姚宗胜沉吟道。
王富贵挠着头:“总不能送几本水利书吧?秦老自己就是活典籍,啥书没见过?”
陈耀祖的目光缓缓扫过院子角落堆放的一些移植花草的沙土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陈耀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老师一生得意之作,便是二十年前主持修建、至今仍稳固如初,惠泽三州之地的‘青岚峡水利枢纽’!
我们何不亲手制作一个青岚峡的微缩模型,送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