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的教习是位皮肤黝黑、身手矫健的中年汉子,姓秦。
看了眼这些学子大多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马匹,并未急于让他们上马。
而是先牵过一匹最为温顺的老马,从最基础的开始教起。
“首先,莫要惊慌,马儿通人性,你越怕它,它越能感觉到。”
秦教习声音洪亮,一边抚摸着马颈示范,“靠近时,要从它的侧前方,让它能看到你,动作要缓而稳…”
他详细讲解了如何与马匹建立初步信任、如何正确抓握缰绳、脚踏马镫的发力和上马姿势、以及坐在马背上如何保持平衡和控制方向等要点,并亲自演示了数遍。
众人听得聚精会神,默默记下要领。轮到实践时,难免紧张。
那老马果然如看起来那般温顺,对于身上多了个战战兢兢的“负担”似乎习以为常,只是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
在秦教习的指导和保护下,四人依次成功爬上马背,虽然动作笨拙,姿态也算不上潇洒,但总算完成了“上马”这一步。
骑着马在划出的小范围内慢走了两圈,最初的恐惧渐渐被新奇和兴奋取代。
初步体验后,四人又分别赶往自己另外选修的艺科班级报到。
陈耀祖去了书法班,先生首先强调了执笔姿势和基础笔划的重要性,让他深感打好基础的必要性;
王富贵在画室对着简单的静物描摹,感觉比读经书有趣多了;
姚宗胜在乐室调试琴弦,姿态优雅,显然颇有底子;
赵廷霄则在礼仪班学习基本揖让进退之礼,一丝不苟。
一下午的脑力与体力消耗,待到晚饭时分,四人已是饥肠辘辘。
冲向“食为天”时,几乎都没看清今日供应的是什么菜色,便风卷残云般将饭菜扫荡一空。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更何况是在这般高强度的学习锻炼之下,他们的饭量可见一斑。
晚上回到丁字柒号院,各自温习功课、练习了一会儿六艺技能后,那可怕的饥饿感竟又卷土重来。
陈耀祖拿出从家里带来的藕粉,给每人冲了一碗垫肚子。
“下次休假下山,定要多采购些耐存放的吃食回来。”
陈耀祖看着三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笑道。
众人深以为然。
要不是有陈耀祖特意带来的藕粉,半夜饿了都恨不得能出去啃树皮。
翌日清晨,晨钟照例响起。然而今日,鸿儒书院并未立刻组织早读。
清脆的钟声结束后,各斋舍的学子们被要求以班级为单位,在广场集合。
随后,在一位身材精干、似乎是专司体魄训练的教习带领下,新生们排着队伍,开始沿着书院外围一条清幽的山路蜿蜒小跑。
这一“晨跑”的安排,着实惊呆了不少新生。
他们原以为书院生活便是埋首故纸堆,谁知竟还有这般操作?
大部分新生其实对这一个操作心里十分抗拒。
毕竟,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大好的时光不拿来读书,用来在这山间慢跑,简直就是浪费大好光阴。
但看着前方领跑的老生们气息均匀、步伐稳健,再回想昨日见到那些学兄们虽儒雅却不文弱、个个神采奕奕的模样,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鸿儒书院学子们的好体魄是这么来的!
书院这是真正要将他们往“文武兼修”、“体智并育”的方向培养啊!
陈耀祖倒是很快适应并喜欢上了这项活动。
清晨山间的空气清冽宜人,带着草木的芬芳,慢跑出一身微汗,浑身血液仿佛都活络起来。
待到吃完早饭坐进学堂,只觉得头脑格外清醒,精力充沛,听讲吸收知识似乎都更有效率了。
上午的经义课,许教习如期而至。
今日他讲解的是一段关于古代某次着名变法成败得失的历史公案,此段历史在历代学者中争议颇大,评价两极。
许先生并未直接给出自己的论断,而是将双方的代表观点、论据都清晰地罗列出来,引经据典,剖析得透彻无比。
待到底下学子们都已明了其中的关节和矛盾之处后,他忽然放下书卷,目光扫过全场,缓缓开口:
“理不辩不明。今日,吾等便以此为题,行一场辩论。
全班分为正反两方,正方持‘此变法利大于弊,功在千秋’之论;反方持‘此变法弊大于利,遗祸深远’之论。”
学堂内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学子们眼中都露出了兴奋和跃跃欲试的光芒。
许昌盛继续道:“辩论规则如下:双方各派代表依次陈述、驳斥,需言之有物,引据经典,不得人身攻击。
最终由吾裁定胜负。
胜者,今日课业可提前休息半个时辰;败者嘛…”
他微微一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便负责将明德堂前后院落清扫整理一番。如何?”
这奖惩措施并不过分,却足以激起少年人的好胜心。
输了不过出些力气,赢了却是实实在在的荣誉和休息时间!
更何况,能考入翘楚班的,谁不是对自己充满自信?谁不想在同窗和先生面前一展才华?
“好!”众人齐声应道,斗志瞬间被点燃。
很快,通过抽签(纸条上写“壹”为正方,“贰”为反方),正反两方学子被划分开来。
学堂内的桌椅被迅速挪动,变成东西对峙的局面。
陈耀祖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是一个“贰”字。他神色平静,并无失望。
辩论之趣,在于思维碰撞和语言交锋,立场所持并非关键,关键在于如何扞卫它。
他看向反方阵营,见到了同样抽到“贰”字的赵廷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
而对面正方阵营里,姚宗胜扬着手中“壹”字的纸条,冲陈耀祖得意地挑眉,嘴角噙着笑,一副“看我来大杀四方”的架势。
更引人注目的是,公认的班上第一孙清浩,也站在了正方那边,神情沉静,目光中却透着锐利。
许昌盛见双方准备就绪,便安然坐于讲台之上,捧起茶杯啜饮一口,淡淡道:“既已分明,便开始吧。正方先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