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割着傍晚的街面,霓虹灯在积水里碎成斑斓的星。我攥着刚买的伞穿过横道线时,一阵尖利的争执声突然刺破雨幕——三个高大的身影正把个纤瘦的女子围在电话亭旁,黑夹克的肘部抵着玻璃,银链子随动作晃出刺耳的响。
“东亚妞儿,叫一声听听?”穿白t恤的黄毛突然伸手去扯她的包带,黑人壮汉在旁吹着口哨,另个卷毛正用手机镜头怼着她脸。那女子背对着我,樱花粉的裙摆被雨水洇成深粉,高跟鞋在湿滑的地砖上打颤,像株被狂风按在泥里的铃兰。
血猛地冲上头顶。我甩了伞冲过去,正撞见白t恤的手要搭上她的肩。“滚开!”攥住那只手腕的刹那,对方嗤笑一声转身,蓝眼睛里的轻蔑还没来得及成形,就被我拧着胳膊反剪到背后。“亚裔小子想英雄救美?”他挣扎着啐出句脏话,我没应声,膝盖顶在他后腰的瞬间,听见骨头错动的闷响。
黑夹克和卷毛骂骂咧咧地扑上来时,我正把白t恤摁在积水里。侧身避开黑壮汉挥来的拳头,手肘撞在他肋下,趁他弯腰的空当,抓起旁边的垃圾桶盖往他后脑勺一拍——闷响混着雨声,像敲碎了只烂西瓜。卷毛的酒瓶砸过来时,我拽过白t恤当肉盾,玻璃碴溅在他背上,惨叫声惊飞了檐下躲雨的鸽子。
“滚!”我踹开瘫在地上的白t恤,捡起他掉落的手机踩碎,“再让我看见一次,卸你们胳膊。”黑夹克扶着晕乎乎的同伴踉跄着跑了,积水里只留下几滩混着血的浊浪。
“曹君?”
身后的啜泣声细得像蛛丝。我猛地回头,雨幕里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脸,睫毛黏成一缕缕,正是千鹤川子。她的包带断了半截,领口被扯得歪斜,露出的锁骨处泛着红,先前的倔强全碎在泪眼里。
“是你……”她望着我沾着血的指节,突然蹲下去捂住脸,哭声在雨里抖得不成调,“我以为……我以为没人会来……”
我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羊毛料瞬间吸饱雨水,却挡不住她身体的颤。“他们说……说我穿得像妓女……”她攥着我衬衫前襟的手越来越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只是想快点回家给你煮味增汤……”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针,扎得眼眶发酸。我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她的脸贴着我渗血的袖口,哭声混着雨水钻进领口,烫得皮肤发疼。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她却突然抬起头,睫毛上的水珠滴在我手背上,凉得像块冰。
“曹君的手……”她的指尖抚过我擦破皮的指腹,突然张嘴含住,舌尖的温热混着雨的冷,“疼不疼?”
雨还在下,我的西装外套裹着两个发颤的影子。她的裙摆扫过我脚踝,带着潮湿的香,像昨夜榻榻米上未干的月光。远处的霓虹灯在她泪眼里明明灭灭,我忽然觉得,刚才砸碎的不只是手机,还有那些藏在文明面具下的肮脏——原来有些时候,拳头比道理更能护着一朵雨里的花。
“回家。”我把她打横抱起时,她的手臂突然缠上我脖颈,像抓住救命稻草的藤蔓。高跟鞋在雨里晃出细碎的响,她的眼泪落在我胸口,洇出比雨水更深的痕。
雨丝顺着西装外套的褶皱往下淌,千鹤川子的体重压在臂弯里,轻得像片被打湿的宣纸。她家的和室门被我一脚踹开时,榻榻米上的风铃晃出细碎的响,惊得檐角的雨珠簌簌坠落。
“先坐。”我把她放在沙发上,扯过毛毯裹住她发颤的肩。她的和服下摆沾着泥,腰间的带子松了半截,露出的后颈在暖光里泛着瓷白,像被雨水洗过的玉。我转身去拧毛巾,背后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她赤着脚跟过来,指甲轻轻勾住我衣角,脚踝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脚背泛着被雨水浸久的粉。
“曹君的手还没洗。”她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指尖抚过我虎口的血痂,突然屈膝跪下,把我的手按进盛满温水的瓷盆里。泡沫漫过她纤细的手腕,她的拇指一遍遍碾过我破皮的地方,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发顶的樱花香混着水汽漫上来,挠得人心头发痒。
我抽回手时带翻了水盆,水漫过榻榻米的纹路,晕开成片深色的潮。她望着我后退的脚步,突然捂住脸,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是因为我是日本人吗?还是因为……因为上次我偷偷翻了你的日记?”
“川子。”我别过脸,不敢看她和服领口露出的那片肌肤,颈侧的线条柔和得像水墨画里的留白,“我们之间……”
“不该发生什么,对吗?”她突然笑起来,眼泪却顺着脸颊砸在榻榻米上,“可曹君刚才为我打架的时候,眼睛里明明有火。”
我去厨房找退烧药时,她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却依旧蹙着,像梦到了刚才的争执。暖灯的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鼻梁小巧得能搁住一片花瓣,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小了些。我把药和水杯放在矮几上,她却突然惊醒,抓住我要离开的手,掌心烫得惊人,指尖凉得像块玉。
“别走。”她的体温透过相握的手传过来,烫得我心慌,“我知道你要走,像上次在横滨港那样,说声‘再见’就消失。”她突然用力把我拽向她,和服的腰带彻底散开,露出里面月白色的寝衣,领口松垮地挂在肩头,露出的锁骨窝里还沾着点雨水,“可我烧得难受,曹君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坐在沙发边缘,她的头枕在我腿上,呼吸带着浓重的鼻音。发间的栀子香混着退烧药的苦,钻进鼻腔时竟有些发涩。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着我衬衫下摆,指尖偶尔划过我腰间的皮肤,像条不安分的小鱼,带来一阵细碎的麻。
“为什么要离开?”她突然睁开眼,睫毛扫过我膝盖,像蝶翼轻颤,“我给你洗衬衫,给你煮茶,连你不喜欢纳豆里放葱都记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很好。”我望着她泛红的眼角,喉结动了动,“是我……”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她猛地坐起来,和服的袖子滑到她手肘,露出的小臂在暖光里白得晃眼,像上好的和纸,脉络清晰得能数出纹路。她扑进我怀里时,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颈窝,“我只知道,刚才曹君为我打架的时候,比樱花还要好看。”
她的脸颊贴着我胸口,我能感觉到她发烫的体温,还有她心脏擂鼓般的跳。和服的料子滑过我的手指,带着潮湿的香,像浸了露水的忍冬。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我后背的旧伤,突然仰起头,鼻尖蹭过我下颌线,颈间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曹君的心跳好快。”
我猛地按住她的肩,却在触到她细腻肌肤的瞬间松了力。她趁机踮起脚,唇擦过我渗着血的唇角,带着退烧药的微苦。窗外的雨还在下,风铃在檐下叮当作响,我望着她泛红的眼角,突然觉得那些决心和理智,在她温热的呼吸里碎得像泡了水的和果子——她就该是这样的,纤弱得让人想护在掌心,又柔韧得能在风雨里扎根,偏生这两种模样撞在一起,撞得人心湖乱晃。
“求你了。”她的眼泪落在我锁骨上,烫得我打了个颤,“别像风一样消失。”
我抬手盖住她的眼睛,指腹触到她滚烫的泪。怀里的身体柔软得像团云,和服的料子滑过我的手指,带着潮湿的香。远处的雨敲打着纸窗,像在数着我们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褶皱——或许有些决定,本就不该在这样的雨夜,对着这样一双含泪的眼,尤其是当她的发梢扫过我手腕,当她的体温透过衣料漫过来,当她颈侧那片细腻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让人失神的光时。
我抬手拭去她脸颊的泪,指腹沾着她的温度,像触到了化开的雪。“先睡会儿。”声音在喉咙里滚了滚,竟带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软,“烧退了再说。”
她却攥着我的袖口不肯放,和服的腰带松松垮垮缠在腰间,露出的肩头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春日里刚抽条的柳。“曹君要是走了……”她的睫毛在暖灯里忽闪,“我大概会像被丢在车站的行李,连去哪里都不知道。”
这话戳得心口发闷。我想起初见时她在樱花树下递来的茶碗,白瓷边缘印着她的指温;想起她蹲在厨房煮面时,和服下摆扫过地板的轻响;想起那些被她叠得方方正正的衬衫,领口总别着片风干的樱花——原来有些痕迹,早就在日子里生了根。
“我不走。”我扯过毛毯裹紧她,指尖无意扫过她后颈的碎发,细腻得像上好的丝绸,“等你烧退了,我给你煮味增汤。”
她的眼睛亮了亮,突然往我怀里缩了缩,鼻尖蹭着我胸口的纽扣。“曹君煮的汤,一定比便利店的好吃。”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上次你给我泡的面,我连汤都喝光了。”
我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湿发在掌心缠成细缕。她却突然抬头,眼睛里蒙着层水汽,像含着两汪春潭:“曹君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又胆小,又爱哭,连自己都护不住。”
“没有。”我望着她泛红的眼角,喉结动了动,“这样……挺好。”
话一出口就悔了。她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突然伸手环住我的腰,脸埋在我腹间,发顶蹭得我衬衫发皱。“那曹君就留下来好不好?”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弦,“我可以给你洗袜子,给你擦皮鞋,晚上给你暖被炉……什么都愿意做。”
我僵在原地,手悬在半空,落不下去也收不回来。她的体温透过两层衣料渗过来,带着滚烫的热,烫得人慌神。和服的袖子滑到她肘弯,露出的小臂白得晃眼,血管在皮肤下隐隐约约,像极了和纸上淡墨的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檐角的水滴敲着铁皮,嗒,嗒,像在数着心跳。她的呼吸渐渐匀了,睫毛在我衬衫上投下浅浅的影,像落了片蝶翅。我低头望着她熟睡的脸,突然觉得那些“不该有瓜葛”的决心,在她温热的呼吸里,碎得像泡了水的棉花。
夜渐渐深了,我把她抱到榻榻米上,替她盖好被。她的手却在梦里抓住我的衣角,指尖微微发颤,像怕一松手就会坠入深渊。我坐在旁边的矮凳上,望着她泛着红晕的脸颊,听着窗外渐歇的雨声,忽然觉得这乱糟糟的夜,竟也有了几分说不清的温柔。
夜深得像浸了墨的绒布,窗外的雨又急了,砸在纸窗上噼啪作响。我趴在榻榻米边,额头抵着她的发,不知何时竟也睡了过去。梦里全是潮湿的樱花香,混着她发间的栀子味,像沉在温热的水里。
“曹君……”
一声细碎的呢喃把我拽出梦境。睁眼时,千鹤川子的脸离得极近,睫毛在我鼻尖上扫过,带着滚烫的呼吸。她的烧好像退了些,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像星,却蒙着层怯生生的水汽。
“打雷了。”她往我怀里缩了缩,手无意识地攥紧我敞开的衬衫领口,指腹划过我锁骨的凹痕,“我怕……”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她泛着红晕的脸颊。她惊得一颤,突然翻身跨坐在我腰上,和服的下摆散开,像朵骤然绽放的白梅。她的腰肢细得仿佛一握就能拢住,臀线在月光里绷出柔滑的弧,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感觉到她体温的灼烫,喉咙不由得发紧,腰间那双手却越收越紧,像要嵌进我的骨里。
“别离开我。”她的吻落在我额角,带着点退烧药的苦,“就这一次……”
我想抬手推开她,手腕却被她按住,按在榻榻米的竹纹上。她的掌心细腻温热,指尖划过我手背的青筋,像在抚琴。另一只手探进我衬衫里,轻轻描摹着我后背的旧伤,指甲的微凉混着体温,激起一串战栗。
“川子……”我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她却低下头,长发垂落在我胸口,像道柔软的帘。吻从颈侧开始,轻得像羽毛,一路往下,掠过喉结,落在锁骨那片薄皮肤上。舌尖的温热像火苗,顺着血脉往四肢窜,烧得理智噼啪作响。她的手解开我衬衫的纽扣,指腹碾过我渗着薄汗的皮肤,白腻的小臂在昏暗中晃出朦胧的光,像浸在水里的玉,藕节般的皓腕随着动作轻轻起伏。
“曹君还记得吗?”她的唇贴着我胸口的疤痕,声音闷在皮肉里,“上次在温泉旅馆,你也是这样烫……”
这句话像根火柴,点燃了浑身的引线。我猛地想坐起来,她却用膝盖顶住我的腰,柔软的身体贴得更紧,和服的腰带彻底散开,露出月白色寝衣下起伏的曲线。那曲线算不上丰腴,却像早春新抽的柳丝,柔韧得勾人心魄。她的吻又轻又密,像春雨打在湖面,荡得人心神不宁,那些“不该”“不能”的念头,在她温热的呼吸里碎成了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