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的太阳像个挂在天上的大烤箱,把石板路烤得能煎鸡蛋,墙角的酱缸晒得“滋滋”冒热气,缸里的酱块泡得发胀,褐色的酱汁泛着油光,像块融化的琥珀。诗诗蹲在酱缸边搅酱,长柄木勺在缸里“哗啦”转,酱香味混着阳光的焦气直往鼻子里钻,“灵月姐姐!这酱比去年的稠!”她舀起一勺酱对着太阳照,酱汁里的豆瓣闪着光,“是不是吸足了小暑的火气?咸得能下饭,香得能勾馋虫,晒在缸里能把暑气都酿成味,连酱神都得抱着缸沿流口水!”
灵月正在竹匾里晒豆瓣,饱满的豆子摊得像层褐珍珠,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酱黄瓜,“别拿酱勺当武器敲苏砚的酱坛子,”伸手擦掉诗诗鼻尖的酱渍,“去年小暑你晒酱,把半缸酱忘在树荫下,结果晒得发了霉,白老说你这是给酱神‘送霉味礼’,最后蹲在缸边舀了半天霉酱,你还哭着说酱不该故意长绿毛。”诗诗嚼着酱黄瓜直点头,脆得带点咸,“比去年的多放了把花椒!麻得舌尖跳,像把小暑的热辣辣都腌进酱里了,咽下去嗓子眼还留着香!”
苏砚在院角搭酱棚,竹竿支得像个小凉伞,他往酱缸上盖了层细纱布,“李伯说小暑晒酱,酱味足,秋天炒菜香十里,”他用手试了试酱的稠度,“今年的酱晒得多,比去年多酿了两缸,够炒菜、腌咸菜,剩下的酱渣喂牲口,说是吃了小暑酱的猪,肉香得不带腥,比去年的淡酱渣强多了。”诗诗举着酱勺往酱棚跑,结果脚下一滑,整勺酱“啪”地甩在纱布上,酱点子溅得像群褐星星,引得苏砚直笑:“这是酱汁给纱布‘盖章’呢!擦干净继续晒,酿出来的酱准比去年浓,算给你的赔罪礼!”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打的酱杵,硬木削的杵头光溜溜,捣酱正好省力,“给你们捶酱用,”他把酱杵往缸边一放,杵柄还缠着丫蛋编的麻线绳,说是能招酱运。丫蛋举着碗酱肉粥喊:“诗诗姐姐!我娘熬的粥里放了酱肘子,香得能把隔壁的狗引来,稠得能粘住筷子!”诗诗刚要接碗,手里的酱勺突然脱手,“当啷”掉在粥碗边,酱汁溅得丫蛋鼻尖都是肉粒。铁手张笑得直拍大腿:“这是酱勺给肉粥‘添味’呢!喝着准能香到脚心,算给你的晒酱礼!”
俩丫头蹲在酱缸边比赛搅酱,诗诗把最稠的酱汁堆成小塔,说是给“酱王”加冕,丫蛋则把掉在地上的酱渣扫进花盆,说是给“花神”当肥料。书生背着画筒在院里转悠,见诗诗举着沾酱的木勺追苏砚,赶紧掏出纸笔,画纸上诗诗的鼻尖沾着酱粒像颗小黑豆,丫蛋举着漏粥的碗直跺脚,苏砚的酱棚上沾着片酱渍,灵月的竹匾里豆瓣堆成山,远处的阳光在画纸上烤成金。
“这画得叫《小暑晒酱欢腾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暑酿图》多了二十分酱味,你看诗诗被晒红的脸蛋,比晚霞还艳。”诗诗伸手去抢画,手一抖,捏在手里的半块酱黄瓜飞出去,正砸在画中央,印出个绿乎乎的圆。铁手张看得直乐:“这是酱瓜给画盖了个‘香章’!明年准能画出会冒酱香的画,挂在屋里都能引来偷食的老鼠!”
张婶的酱菜摊摆在巷口老槐树下,陶盆里的酱萝卜、酱豆角码得整整齐齐,油亮亮的泛着酱色,“来块酱菜开开胃!”她给诗诗夹菜时,诗诗正忙着给酱缸“盖凉席”,手忙脚乱接过来,结果酱菜掉在泥地里滚了圈,裹得像块土疙瘩。诗诗捡起来吹了吹泥就往嘴里塞,咸得直皱眉又香得眯起眼:“张婶!明年往酱里加陈皮!香得能绕街转,就算滚进菜园子我也得扒着草找,反正酱菜不怕脏!”
王掌柜提着坛新酿的酱油来串门,坛身上贴着“小暑抽”的红签,说是用新酱榨的,鲜得能提味,“这酱油比去年的浓,晒了整月的大太阳,”他把酱油坛往酱棚边一放,“保准炒菜时滴两滴就够香。”诗诗非要试试酱油够不够鲜,舀了勺就往嘴里抿,结果手一抖,酱油坛“哐当”撞在酱缸上,酱油泼得酱面“滋滋”冒香气,酱香混着酱油香漫了满院。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王掌柜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这是酱油给酱缸‘拜年’呢!混在一起晒,准能酿出双倍香,等酱晒成了,咱们都来酱肘子,算给你的添味礼!”
白老坐在树荫下的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看着孩子们闹得欢。他脚边的小桌上摆着杯凉茶,茶香混着酱香飘得老远。“小暑晒酱,晒的是夏的热烈,酿的是秋的醇厚,”他慢悠悠地说,“年轻时小暑晒酱得守着缸转整天,哪像现在,看着你们瞎折腾,摇着扇子等酱成,这日子,浓得像酱汁,实得像豆瓣。”
诗诗突然指着天边的云喊:“那朵云像缸老酱油!肯定是老天爷给酱神送的礼!今年夏天准能酱得香喷喷,热得直喘气时啃口酱肘子,浑身都能冒出劲来!”
“先等你把今天甩在纱布上的酱渍擦干净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酱抹在鸡窝上,说是给‘鸡神’做胭脂,结果鸡把酱啄得满地都是,你哭着说白老没教鸡懂美味,这事你忘啦?”
大家笑得更欢了,笑声混着酱香飘出老远。酱缸里的酱汁还在冒泡,竹匾里的豆瓣越发油亮,连空气里都飘着咸津津的夏意。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小暑的酱缸边,在这闹哄哄的酿造里,又添了段笑料。
毕竟,只要这木勺还在搅,这酱缸还在晒,我们还在这院里,这江湖的夏天,就永远酿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