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的风带着爽利,吹得山上的枫叶红得像团火。诗诗背着个小竹篓,蹦蹦跳跳地跟在苏砚身后爬山,篓子里装着刚摘的野菊花,黄灿灿的压得篓底沉。“苏砚哥哥,山顶是不是能摸到云彩?”她举着朵野菊晃,花瓣上的露水溅在石阶上,像撒了把碎银。
苏砚手里拄着根木杖,是去年重阳爬山时折的,磨得光溜溜的。“等爬到山顶,你自己摸摸看,”他笑着回头,“不过得抓紧扶手,去年你在这儿摔了个屁股墩,哭着说再也不爬山了。”诗诗脸一红,攥紧野菊往山上冲:“那是去年的我,今年我是‘登山小勇士’!”
灵月提着食盒跟在后面,里面装着刚蒸的重阳糕,糯米混着新收的栗子碎,黄澄澄的透着香。她走得稳当,时不时喊诗诗慢些,“糕要趁热吃才软,凉了就硬得像石头,”她擦了擦汗,“去年带的糕凉了,你嚼得腮帮子疼,还说要把糕扔给猴子。”
铁手张带着丫蛋从另一条路上来,手里拎着个铁皮水壶,里面是泡好的菊花茶,加了冰糖,甜丝丝的。“丫头片子,跑慢点!”他嗓门洪亮,震得树叶“沙沙”落,“你诗诗姐姐要是先到山顶,你的栗子糕可就归她了!”丫蛋一听,立马加快脚步,小辫子在身后甩得像拨浪鼓。
山顶的观景台已经聚了不少人,李伯正给孩子们讲重阳登高的来历,说登高能祛灾避祸,“就像咱种庄稼,得往高处长,才能晒到太阳,”他指着远处的稻田,“你们看那稻穗,沉甸甸的都低着头,可根却扎得深,站得稳。”
诗诗把野菊花分给大家,丫蛋则打开铁皮水壶倒茶,书生背着画筒挤到栏杆边,正画《重阳登高图》:远处的稻田翻金浪,近处的枫叶燃红火,苏砚扶着灵月看风景,诗诗和丫蛋举着菊花笑,铁手张正给李伯递茶,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秋光。
“这画得题‘秋高气爽’,”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山菊图》开阔多了,有江湖气!”
张婶的担子也挑上了山,一头是热气腾腾的馄饨,一头是刚炸的油糕。“来碗热馄饨嘞!”她掀开锅盖,白汽腾得老高,“爬山爬累了,吃口热的才舒坦!”诗诗和丫蛋捧着碗,馄饨汤里飘着野菊花,鲜得她们直咂嘴,说比去年的多了股清香味。
王掌柜背着个布包来送新做的帕子,蓝印花布上绣着菊花,边角还缝了层棉线,说是擦汗不硌手。“给灵月姑娘和孩子们用,”他把帕子分出去,“这布浆过,耐洗,比去年的细棉布结实。”
白老坐在观景台的石凳上,喝着菊花茶,看着远处的镇子,手里的旱烟袋半天没抽一口。“年轻时爬过华山,那才叫险,”他慢悠悠地说,“可哪有咱这山舒坦,有热馄饨吃,有街坊陪着,登高啊,图的不是高,是热闹。”
夕阳把山染成金红色时,我们往山下走。诗诗的竹篓里装满了枫叶,说是要回去做书签,丫蛋则捡了袋圆石子,说能当弹珠玩。苏砚帮灵月提着食盒,铁手张背着走不动的丫蛋,书生小心翼翼地护着画筒,张婶的担子空了大半,晃悠悠地跟着队伍。
“明年重阳,”诗诗突然说,“咱们带帐篷来山顶睡觉,看日出!我听书生哥哥说,日出比月亮还圆!”
“先等你今年能自己走下山再说,”灵月笑着拍她的背,“去年是苏砚哥哥把你背下来的,今年可没人惯着你。”
大家都笑了,笑声在山谷里荡开,惊起几只归鸟。野菊的清香混着重阳糕的甜,在风里飘得很远。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重阳的秋意里,在这登高的欢颜里,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山还在爬,这糕还在蒸,我们还在这镇子上,这江湖的秋意,就永远装不满行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