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萧明趴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剧痛。过载的电流不仅重创了他的身体,更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他顾不上这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血泊中的那个身影。
“林……冲……”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身体,一点一点,艰难地向着林冲的方向挪动。
每一寸的移动,都像是在刀山火海中爬行。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钻入他的鼻腔,刺激着他几近崩溃的神经。
终于,他爬到了她的身边。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探向她的鼻息。
没有……
他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不,不可能!
他不死心,又将耳朵贴近她的胸口。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心跳声。
咚……咚……
那声音,比最纤细的蛛丝还要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她还活着!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惊雷,在萧明混沌的脑海中炸响!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散了绝望,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痛苦。
他立刻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胸口那个狰狞的血洞,是致命伤。玄甲卫的腕刃穿透了她的身体,几乎搅碎了她的心肺。换做任何人,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都必死无疑。
萧明的手指飞快地在她身上游走,封住几处仍在流血的穴道。但他也清楚,这只是杯水车薪。
她的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怎么办?怎么办!
萧明的大脑疯狂运转,他行医多年的所有知识,在这样恐怖的伤势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除非……有奇迹发生。
奇迹?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这个死寂的、充满了超越时代造物的巨大工坊。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地方能创造奇迹,那一定就是这里!
“先行者”……他们既然能建造出如此精密的杀人机器和自毁装置,难道就没有留下任何……关于“生”的造物吗?
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从他脑海深处闪过。
在他冲向控制台,准备制造短路之前,他似乎瞥见了工坊的最深处,在一个独立的、被厚重金属门隔离的房间里,安放着一个……奇特的“石棺”。
当时情况紧急,他并未在意。但现在想来,那个“石棺”的样式,与整个工坊冰冷、粗犷的风格格格不入。
它通体由一种温润的、仿佛白玉般的材质打造,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一丝一毫的雕刻和装饰,却在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清辉。
在一个堆满了齿轮、杠杆和杀人机器的工坊里,放置这样一口“棺材”,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萧明的心中滋生。
那或许不是“棺材”,而是一个……医疗装置?
一个能将林冲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超越时代的医疗舱!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林冲,撑住!一定……一定要撑住!”
萧明低吼着,他不知道是在对林冲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他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拖着残破的身躯,艰难地爬向那个被金属门隔离的房间。
金属门沉重无比,在电力系统瘫痪后,它已经彻底锁死。
萧明用尽各种办法,撬动、撞击,都无法撼动它分毫。
他的体力,在一次次的尝试中,被迅速消耗。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凹槽的形状,有些眼熟。
他忽然想起,在冲入“天机阁”时,从一名禁军统领身上缴获的一块令牌。
他连忙从怀中摸出那块冰冷的金属令牌,尝试着将其放入凹槽之中。
“咔嚓。”
完美契合!
只听一阵沉闷的齿轮转动声,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地向一侧滑开。
门后,是一个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房间。
这里没有冰冷的金属和刺鼻的机油味,而是一种恒定的、让人心安的温度。房间的正中央,静静地安放着那具通体如玉的“石棺”。
萧明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
他发现,这“玉棺”的盖子,是半透明的。透过盖子,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金色丝线,而在“玉棺”的内壁上,则刻画着一幅……人体经络图?
这绝对不是棺材!
萧明欣喜若狂,他找到了!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返回到林冲身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抱了起来。
这个过程,让他胸口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他的前襟,但他浑然不觉。
他一步一步,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将林冲抱回了那个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入了“玉棺”之中。
当林冲的身体,接触到“玉棺”内壁的瞬间,那些金色的丝线,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发出了柔和的、如同呼吸般的微光。
萧明在“玉棺”的一侧,发现了一个类似控制面板的装置,上面只有一个按钮。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伸出颤抖的、沾满血污的手指,按下了那个按钮。
“嗡——”
半透明的玉盖,缓缓合拢。
“玉棺”内部,柔和的白光瞬间亮起,将林冲的身影完全包裹。
那些金色的丝线,如同有生命一般,缓缓地、轻柔地,覆盖在她的身体上,尤其是胸口那处致命的伤口,更是被一层浓郁的金光所笼罩。
透过半透明的玉盖,萧明看到,林冲那张因失血而变得惨白如纸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
那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心跳,也仿佛变得有力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萧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昏迷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那扇沉重的金属门,在“玉棺”启动之后,再次缓缓地关闭了。
整个“天机阁”,重新陷入了永恒的、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只有那具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玉棺”,如同一颗孕育着希望的茧,守护着其中沉睡的生命,等待着破茧重生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