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府,三处豪绅宅邸火光已经燃起两个时辰。
然而,最先抵达现场的,并非当地的府县衙役,也不是附近的卫所兵丁,而是一队队黑衣劲装、神色冷厉的锦衣卫缇骑!
他们早已在附近蛰伏等待,信号一出,便以惊人的效率出现在了苏、谢、胡三家门外。
首先是慈溪苏家。
锦衣卫冲入一片狼藉的苏家,直接控制了现场。
面对哭嚎着诉说“倭寇”凶残的苏家主及其家眷,带队的锦衣卫小旗官只是冷笑一声,亮出驾帖:
“苏仁!你放印子钱逼死七条人命,巧取豪夺田产百顷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诏狱吧!”
根本不给对方辩解“倭寇”之事的机会,直接锁拿,抄家清单也开得飞快。
接着是余姚谢家。
锦衣卫赶到时,谢家主正抱着官靴想找关系,结果直接被锦衣卫按倒在地。
账房密室被轻易找到,里面不仅有无数的金银,还有与县衙官吏往来分赃的详细记录。
“谢宝荣!勾结胥吏,垄断市集,欺行霸市,证据确凿!拿下!”谢家主的哀嚎淹没在锦衣卫冰冷的呵斥声中。
最后是镇海胡家。
胡家则是另一番景象。锦衣卫赶到时,战斗痕迹明显,墙上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和火铳弹痕。
胡家主被绑着,看到锦衣卫如同看到救星,挣扎着大喊:“官爷!官爷救命啊!是倭寇!凶残的倭寇啊!他们还抢走了...”
“闭嘴!”带队的锦衣卫总旗官厉声打断他,目光扫过现场,特别是在那些阵亡的胡家护院尸体和遗留的短铳上停留良久,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倭寇?我看是分赃不均,内讧了吧!”他一挥手,“搜!”
很快,尽管重要的账册信函已被狗娃带走,但锦衣卫还是从胡家搜出了更多来不及隐藏的违禁物品和往来文书。
胡家主见状,心知不妙,竟狗急跳墙,暗示性地威胁道:“这位大人!做事留一线!我与市舶司的王副使、千户所的陈千户可是...”
“可是什么?”总旗官眼中杀机一闪,“还敢攀扯朝廷命官?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招了!来人!把这些负隅顽抗、私藏火器的逆贼,都给我就地正法几个,以儆效尤!”
命令一下,几个如狼似虎的缇骑立刻上前,当着胡家主和其他俘虏的面,将几个看起来最是凶悍、身上还带着火铳的胡家护院头目,当场砍翻在地!
鲜血喷溅,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胡家主吓得瘫软如泥,裤裆湿了一片,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锦衣卫迅速控制了整个胡家,将所有核心成员和账目物品封存,动作比官府快了不止一倍。
当宁波府和各县的官员闻讯,带着大批衙役和兵丁“急匆匆”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只有被锦衣卫严密把守的宅邸、一地狼藉、以及同僚或被锁拿或面如死灰的场景。
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问,更不敢插手,只能尴尬地帮着维持外围秩序,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这锦衣卫的动作,也太快太狠了!这哪里是剿倭,分明是抄家问罪啊!
浙江锦衣卫千户黄冈坐镇杭州,第一时间收到了三地的详细汇报。
当他看到胡家案的卷宗,特别是涉及市舶司官员和卫所军官可能勾结、走私火器的供词时,他的手都忍不住有些发抖。
这案子,太大了!牵扯太广了!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将最核心、最要命的供词和物证清单,用最紧急的渠道,加急直送京师北镇抚司!
南京,紫禁城,次日深夜。
这份来自浙江的、染着血与火的加急密报,被连夜送进了宫,直接摆在了朱棣的案头。
朱棣拆开火漆,越看脸色越是阴沉,看到最后,额角青筋暴起,猛地一掌狠狠拍在御案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笔架砚台洒了一地。
“好!好得很!俺的市舶司!俺的卫所军官!竟与地方豪绅勾结至此!私藏火铳!可能通倭!你们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之前竟毫无察觉?!”
朱棣的怒吼声震得殿梁都在嗡嗡作响。
纪纲早已跪伏在地,浑身瑟瑟发抖,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连声道:“臣死罪!臣失察!请陛下息怒!”
他知道,这次陛下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浙江的糜烂程度,远超预期,而他作为天子耳目,确有失职之嫌。
“息怒?你让俺如何息怒!”朱棣猛地站起身,来回疾走,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倭寇!倭寇!这伙‘倭寇’倒是替俺把脓疮捅破了!可这疮烂成这样,你们竟毫无所知!若不是他们,俺是不是要被瞒到天荒地老!”
他喘着粗气,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杀意。他知道浙江官场风气不好,却没想到已经烂到了根子里,涉及到了军事和外贸的关键部门!
“传俺旨意!”朱棣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冰冷刺骨,“即刻宣内阁众臣,还有太子、汉王、赵王,即刻进宫!俺倒要看看,这浙江,还有多少魑魅魍魉!”
内侍吓得连滚爬跑出去传旨。
殿内只剩下朱棣粗重的喘息声和纪纲压抑的恐惧。
朱棣看着跪在地上的纪纲,眼神变幻莫测。
“纪纲。”
“臣……臣在……”
“你的脑袋,暂时先寄存在脖子上。”朱棣的声音冷得像冰,“给俺把浙江,特别是宁波,掀个底朝天!所有涉案人员,无论官职大小,给俺一查到底!俺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敢在俺的眼皮子底下,挖大明的墙脚!”
“是!是!臣遵旨!臣一定将功折罪!”纪纲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