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的手指还悬在半空，墨玉扳指刚刚转了半圈，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波纹，像是水下灯影晃过。他没动，也没说话，但呼吸沉了下来。
萧沉月站在他侧后方一步远的地方，剑已归鞘，可手一直没离开剑柄。她盯着那枚扳指，眼神像刀子刮过铁皮，一点一点试探着它的真假。
风卷着灰打转，远处宫墙上的双月光还在，一红一白，照得废墟像块褪色的老布。
“它自己动的。”楚昭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砸进死水里，“不是我。”
“我知道。”她说。
两人谁都没提那句“别信扳指”，可这话早就刻进空气里了。
楚昭缓缓收回手，掌心朝上，指尖用力掐了一下虎口，疼得眉毛一跳。他需要清醒，现在不能靠系统，也不能靠运气。
他闭眼，回忆刚才那一幕——未来影像里的自己回头看他，系统红光闪现，高维观测者锁定……还有那道贴地射出的数据流，留下四个字：**别信扳指**。
这不是警告，是求救。
他猛地睁开眼，抬手就往自己左臂划了一道。血刚渗出来，他就用食指蘸着，在空中画了个残缺的符印。不是《数码禅经》的完整形态，而是起手第一笔的变体，歪歪扭扭，像小孩涂鸦。
这是他在赛博佛寺时偷偷记下的破法，专用来绕开系统直连神魂的路径。
符印成形瞬间，脚下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一道蓝白色光柱从裂缝中心冲天而起，直贯夜空。光里浮现出一个人影——银发、战甲、眉心有朱砂剑痕，和萧沉月长得一模一样，可气质完全不同。她的眼神更冷，带着实验室白炽灯下的那种理性光。
“你来了。”这人影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比我预计晚了十七分钟。”
楚昭瞳孔一缩。
这不是幻象，也不是记忆投影。她是活的，至少在这片数据场里是。
“你是谁？”他问。
“我是她没想起来的部分。”那人影说，“也是你们穿越那天，真正死在爆炸里的人。”
萧沉月脸色变了。她往前半步，挡在楚昭前面，低声：“别听她说话，那是残片。”
“残片也能说真话。”那身影抬手，指尖划过虚空，一行行代码浮现，拼成一段画面——百年前的地下实验室，金属墙壁泛着冷光，中央一台机器正发出嗡鸣。青年楚昭穿着白大褂，背对着镜头调试参数。门被踹开，独孤绝拎着遥控器冲进来，二话不说按下按钮。
轰！
火光炸开的瞬间，楚昭转身想去拉萧沉月，却被一脚踹飞撞到墙上。独孤绝扑向控制台，嘴里喊着：“成果是我的！你们根本不配启动它！”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楚昭喉咙发紧，胸口像被人狠狠擂了一拳。
“那天……是他干的？”
“他是故意制造车祸时间点。”数据体冷冷道，“你们以为是意外，其实早就在他计划里。只要你们死在穿梭前一刻，时空悖论就会抹除证据，他也就能顶替你们的身份进入新世界。”
萧沉月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因为我被锁住了。”数据体抬起手，指向楚昭右手小指，“从你戴上那枚扳指开始，所有关于真相的记忆都被隔离。它是钥匙，也是牢笼。”
楚昭低头看扳指，心头一阵发寒。
就在这时，意识深处蓝光一闪。
【今日签到成功，获得奖励：灵魂链接（一次性）】
提示音比平时慢了半拍，像是信号卡顿。他没急着确认，反而冷笑一声：“来得倒是时候。”
他闭上眼，不再依赖系统界面，直接将意念沉入扳指内部，强行激活“灵魂链接”。
一瞬间，天旋地转。
无数碎片涌进脑海——实验代号、倒计时声、萧沉月最后那句“快逃”、车窗爆裂的脆响、黑影跃出驾驶座的瞬间……每一帧都带着剧痛，像有人拿烧红的针扎进太阳穴。
他咬牙撑住，在混乱中反复默念：“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但我的剧本，从来都是逆袭打脸。”
这句话成了锚。
他反向输出一段记忆：地球时期，宿舍楼顶，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栏杆上。那时他还不是什么帝王命格，只是个决定不再沉默的学生会主席。
这段记忆像桥，稳稳接住了另一端。
意识风暴骤然平静。
他看见她了——不是现在的杀神女战神，也不是数据里的冰冷残影，而是那个穿着研究员服、头发乱扎、眼睛亮得吓人的女人。她在爆炸前一秒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
他说不出那句话是什么，但他懂了。
两股神魂共振，短暂融合。
真相彻底浮现。
他们不是意外穿越，是被背叛后强行抛入时空乱流。而独孤绝之所以能一路顺风顺水登上首辅之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怎么玩——他复制了他们的研究成果，用邪修手段伪造了自己的“命格”。
更可怕的是，墨玉扳指根本不是祖传宝物，而是独孤绝埋下的后门。每一次签到，都在为他的回归积蓄能量。
“够了。”楚昭在意识中低吼，“这一次，我不再装傻。”
他将这段记忆封存，烙成因果印记，深深压进神魂底部。这是武器，也是誓言。
链接结束。
他猛然睁眼，右眼碎发下闪过一丝暗金龙纹。与此同时，萧沉月踉跄了一下，左手扶住胸口，像是心脏被重击了一下。
“我都想起来了……”她喃喃，“那天你说要带我去海边看星星，结果还没走出实验室……”
楚昭看着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右手，把墨玉扳指轻轻摘了下来。
扳指离体刹那，远处光柱中的数据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代码碎片。其中一部分自动重组，拼出一幅构造图——正是这枚扳指的内部结构，密密麻麻全是监控节点。
“它一直在记录你的一切。”萧沉月说。
“我知道。”楚昭握紧扳指，指节微微发白，“所以得留着。”
“你还敢戴？”
“我不戴。”他咧嘴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我让它以为我还戴着。”
他把扳指塞进怀里，动作随意，可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边装傻边布局的小侯爷，而是真正开始执棋的玩家。
萧沉月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他手腕。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敲进木头，“要是哪天你变成那个未来模样，我不等你登基，先动手。”
楚昭反手握住她，“你也记住，我不会让那天到来。”
两人松开手，同时抬头。
双月依旧悬空，血红与惨白交织，映在他们脸上，像是命运未落子的棋盘。
就在这时，楚昭怀里的扳指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旋转，不是发热，是一种规律性的脉动，像心跳。
他低头摸了摸外衣，隔着布料感受那节奏。
一下，又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