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的手还搭在玉佩上，那抹银光已经沉入胸口，像一块刚熄的炭火。风从断墙缺口灌进来，吹得他袖口猎猎作响，汉服下摆沾着干涸的泥浆和机甲油渍。
远处几艘运输舰缓缓落地，舱门打开，一群穿金戴银的商人鱼贯而出。领头的老者满脸堆笑，捧着一份烫金文书，脚步虚浮却走得极稳，像是踩着算盘珠子走路。
“楚帝驾前使臣到——奉财阀盟主之命，特来慰问前线将士，并呈献重建北境抚恤金三千亿星币！”
楚昭没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是把墨玉扳指转了半圈，指尖在眉心轻轻一叩。
意识里泛起一层微弱的波纹，像是水底探灯扫过暗流。那老者的气运线在他视野中浮现出来，弯弯曲曲绕成个死结，尽头连着一道藏在斗篷下的九首狼影。
钱万通走近，笑容不减：“楚公子辛苦了，这趟风波总算平息……”
“谁是你公子？”楚昭终于抬头，右手直指对方眉心，扳指正对额头，“叫错一次是眼花，叫错两次就是送命。”
钱万通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僵了半秒，又迅速堆起褶子：“哎哟，瞧我这记性！现在都传您登基为帝了，是我老糊涂……但您这年纪，喊声公子也不过分吧？”
“你儿子要是敢这么叫我，我现在就让他跪着爬回去。”楚昭收回手，接过文书随意翻了两页，“三千亿？不少啊。”
“一点心意。”钱万通搓着手，“咱们财阀一向支持朝廷，尤其像您这样年轻有为的栋梁，更该大力扶持。”
“扶持？”楚昭轻笑一声，目光忽然越过他肩膀，落在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的斗篷人身上，“统领大人站那么久，腿不酸？”
那人身形微震，斗篷边缘泛起一丝肉眼难察的波纹，仿佛空气被无形的爪子抓了一下。
下一瞬，人已消失。
楚昭合上文书，递给小满：“收着，回头发给伤兵营，一人一杯豆浆。”
小满愣住：“啊？”
“怎么，嫌少？”他挑眉，“他们拿钱买命，咱们拿钱救命，差太多了，不能混着用。”
小满低头看了看文书，咬唇一笑：“明白，交给我。”
她转身走向机械战车，手指在终端快速敲击，同时低声启动加密频道：“b组准备防御矩阵，c组锁定东南云层，d组扫描所有 ining 信号源。”
萧沉月不知何时已走到楚昭身侧，袖口剑气微闪，像是随时会划出一道弧光。
“他们在试探。”她说。
“不止是试探。”楚昭摸了摸鼻尖，嘴角扬起，“这是来谈生意的——拿钱换图纸。”
“你想换吗？”
“换？我连机甲核心都没让他们看全。”他低声道，“但他们以为我刚打完一场生死战，元气大伤，这时候抛根骨头，我就得扑上去啃。”
“所以你让他们落地？”
“不然呢？”他笑，“关门打狗也得先让人进门。”
话音未落，天际飘来一片冰蓝色符纸，在空中悬停片刻，忽然炸开一道清冷女声：
“楚侯，浮空岛的星域坐标，你不想知道吗？那可是通往上古母舰核心的唯一路径。”
萧沉月眼神一凛，指尖剑气瞬间凝成一线，直指符纸。
楚昭却没动，反而将墨玉扳指缓缓转动一圈，像是在拧一把看不见的钥匙。
他低头看向小满：“那玩意儿带追踪码没有？”
小满眼睛一亮，机械义眼蓝光频闪：“正在解码……三秒……两秒……有了！嵌套式蜂群协议，一旦靠近就会自动激活定位信标，还能反向注入病毒。”
“所以说，不是送情报，是下套。”楚昭冷笑，“她想用一张纸换我的技术？”
“说不定真是坐标。”小满小声说，“母舰的事我一直查不到入口，如果真是真的……”
“真东西不会免费送。”萧沉月冷冷道，“尤其是从一个控制狂手里。”
楚昭望着那片渐渐消散的符纸，忽然笑了：“南宫雪从来不做亏本买卖。她突然开口，要么是被人逼的，要么……她自己也撑不住了。”
“要不要回她一句？”小满问。
“不用。”楚昭摇头，“让她等。等得越久，就越容易露破绽。”
他话音刚落，小满手腕终端猛地跳出警报。
“东南方云层有异常波动！能量读数接近浮空岛主舰级别，正在低空巡航！”
“另外……”她声音压低，“边关哨塔发现四名伪装伤兵，体内检测到贪狼卫生物标记，携带微型灵能引爆装置。”
楚昭眯起眼，看着远处缓缓升起的一缕灰烟。
“钱万通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想炸我的城墙？”他轻笑，“这戏台搭得挺快。”
“要我出手吗？”萧沉月问。
“别急。”楚昭摆手，“让他们演。”
他转身走向残破的指挥台，一脚踢开一堆碎石，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接口面板。
“小满。”
“在！”
“把防御矩阵调成‘观礼模式’。”
“啊？”
“亮灯，不放电。”他咧嘴一笑，“让他们看看咱们有多少炮口，也让所有人知道——今晚的庆功宴，座位可不是随便坐的。”
小满眼睛一亮，飞快操作起来。片刻后，整段城墙废墟四周，数十台废弃机甲残骸缓缓启动，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炮管依次抬起，对准天空与地面多个方向。
虽无能量充能，但那股森然气势已足够震慑人心。
“你就不怕他们真动手？”萧沉月看着他。
“怕？”楚昭靠在断墙上，风吹乱了他的碎发，右眼依旧被遮住一半，“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动手。签到系统每天刷新，昨夜在城墙裂口拿到了静默修复液，今夜换个地方，还不知道能抽到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而且……我刚想起来，我还欠一个人清算。”
“钱万通？”
“不止。”他抬眼望向天际，“还有那些躲在暗处，以为我能被金钱和权力收买的人。”
小满调试完系统，跑回来仰头问：“那南宫雪那边……我们完全不理？”
楚昭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玉佩，贴在耳边。
一阵细微的机械嗡鸣传出，夹杂着一段被截断的音频。
“听到了吗？”他问。
小满凑近一听，猛地睁大眼：“这是……她的语音加密层下面，藏着另一段指令！指向一个未知坐标！”
“她以为传音符很安全。”楚昭收起玉佩，“但她忘了，现在给我递消息的，是个能拆了机甲当玩具的小师傅。”
小满脸一红，低头嘿嘿笑。
萧沉月看着两人，难得扯了下嘴角：“你们一个比一个坏。”
“这不是坏。”楚昭耸肩，“这叫信息战。”
他望向远方，晨光已被乌云吞没，天色阴沉下来。
“他们觉得我刚经历大战，需要休整。可他们不知道，对我来说，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小满忽然抬头：“大哥哥，你说……他们会来参加庆功宴吗？”
“一定会。”楚昭笑，“钱万通舍不得钱，南宫雪舍不得母舰，至于贪狼卫……”他眼神一冷，“他等这一天，怕是等了很久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楚昭抬起右手，墨玉扳指在阴云下泛着幽光。
“怎么办？”他轻声说，“请客吃饭，总得准备好刀叉。”
他话音落下，远处天空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战舰轮廓。
与此同时，小满终端再次震动。
“新信号接入！来源不明！正在尝试破解……”
楚昭盯着那片翻滚的乌云，缓缓握紧扳指。
风卷起他的衣角，城墙上数十台机甲炮口齐齐转向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