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中的空气仿佛被冻结成了实质的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萧冰儿悬浮在半空,白衣依旧胜雪,面容依旧清冷绝丽,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惊涛骇浪。信念的裂痕如同冰面上的蛛网,在她心湖中无声地蔓延、加深。
下方,林玄在苏晚晴的搀扶下勉强站立,气息萎靡,浑身浴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内腑的剧痛。铁柱、青璇等人伤痕累累,却依旧如同磐石般挡在前方,眼神决绝。那片残破的绿洲,冰层与焦土覆盖之下,点点翠绿依旧顽强地透出,净心莲微弱的清辉如同风中残烛,却固执不灭。
这一切,都像是一幅无比尖锐的画卷,与她自幼被灌输的“正道”认知激烈冲突着。
“邪魔…异数…天道标记…”萧冰儿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些词汇,试图用它们来加固那摇摇欲坠的信念堡垒,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动摇。可越是念诵,那质疑的声音就越是清晰:
为何邪魔能驾驭如此纯粹的生机?
为何异数会被这些凡人拼死守护?
天道…标记的,当真一定是恶吗?
不!不能想!不能再想下去!
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神。她感觉到,如果继续这样对峙下去,如果再看一眼那片冰层下的绿意,再听一句那些凡人带着哭腔的呼喊,她坚守了二十年的道心,恐怕真的会彻底崩碎!
必须结束这一切!立刻!马上!
唯有以绝对的力量,将眼前这搅乱她心绪的源头彻底抹除,让一切重归她所熟悉的“秩序”与“正邪”,她才能重新获得内心的平静,才能继续做那个坚定不移的玄冰宫圣女!
恐惧催生决绝,迷茫化为杀意!
萧冰儿眼中的最后一丝迟疑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她周身的气息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弥漫四周、无处不在的玄冰领域,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疯狂地向她体内倒卷而回!裂谷中的寒意并未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集中,所有的冰寒法则,所有的灵力,都被她强行压缩、凝聚!
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繁复古老的印诀,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沉重,仿佛承载着万载玄冰的重量。随着印诀的成型,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所有的生机与血气都被这一式抽取。
一股远超之前任何攻击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远古冰神,以她为中心,轰然降临!空间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下方残存的绿洲边缘,那些本就脆弱的冰层瞬间加厚了数尺,连空气都似乎要被彻底冻结、凝固!
“圣…圣女…这是…”远处,一名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玄冰宫弟子感受到这股毁天灭地的气息,骇得声音都在颤抖。
“冰魄…神光…”另一名弟子面无血色,喃喃道,“圣女竟然动用了禁术…”
玄冰宫绝学,冰魄神光!非金丹后期难以施展,且对施术者本源损耗极大!此光一出,冰封千里,冻结神魂,乃是玄冰宫用以诛杀大敌的最终手段之一!
萧冰儿凝聚全力,施展玄冰宫绝学“冰魄神光”。
她不惜代价,动用了这远超她当前境界负荷的禁术,只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将林玄这个“异数”,连同他带来的一切“混乱”,从肉体到灵魂,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林玄——!”
萧冰儿发出一声清冽如冰裂的厉喝,结印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只有一道细如发丝,凝练到极致,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却又带着深邃幽蓝的寒光,从她指尖悄然射出。
这道寒光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用缓慢来形容,但它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犁开了一道永恒的冰痕,光线扭曲,万物凋零,连时间都似乎被其散发的极致寒意所冻结!
它锁定了林玄,带着一股冻结灵魂、湮灭生机的绝对意志,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缓缓推进。
目标,直指林玄眉心!
林玄瞳孔骤缩!在那道幽蓝寒光出现的瞬间,他全身的血液、灵力,甚至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刻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毫不怀疑,只要被这道光击中,不仅仅是肉身,连他的灵魂、他体内与世界树的联系,都会被彻底冰封、粉碎!
躲不开!也挡不住!
这是境界与法则层面上的绝对碾压!
“晚晴!退开!”林玄用尽最后力气,想要将身旁的苏晚晴推开。
但苏晚晴却反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眼神坚定而决绝,灵族之力不顾一切地涌入他体内,要通过共生契约与他共同承担!
“一起!”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林玄心中巨震,不再多言。求生的本能,守护的意志,以及对眼前这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抹杀一切之“正道”的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那就…来吧!!”
他发出一声近乎咆哮的低吼,不再压抑伤势,不再顾忌损耗!丹田内,那株光芒黯淡的世界树幼苗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玉石俱焚的意志,五片嫩叶疯狂燃烧起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五尺空间内所有的灵力被瞬间抽空,甚至连空间壁垒都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
倾尽所有!搏命一击!
他双手虚抱于胸前,将苏晚晴渡来的所有灵族之力,将自己残存的所有生机灵力,将世界树幼苗燃烧本源反馈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凝聚在一起!
一道凝练到极致、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枝叶脉络流转、散发着创世与终结双重气息的翠绿光束,从他双掌之间迸发而出,迎向了那道缓慢却无可阻挡的幽蓝寒光!
林玄倾尽世界树之力抵挡。
这是凝聚了他与苏晚晴两人所有力量、所有意志、所有生机的一击!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
“嗡——!”
两道光束在空中相遇。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翠绿光束与幽蓝寒光接触的瞬间,便如同春雪遇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冻结!世界树那磅礴的生机,在那蕴含着绝对冰封与毁灭法则的冰魄神光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响起。翠绿光束节节败退,不断被冰封、碎裂,化作漫天晶莹的绿色冰晶飘散。
“噗——!”
林玄身躯剧震,再次狂喷鲜血,那鲜血出口便化作了冰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尽的寒意涌入,要将他的一切都冻结。身后的世界树虚影发出一声悲鸣,光芒急速黯淡,最终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几下,彻底消散。
世界树虚影黯淡近乎消散。
幽蓝寒光击溃了翠绿光束,虽然自身也黯淡了大半,体积缩小了许多,却依旧带着一丝执拗不散的冰封意志,余势不减,轻轻点在了林玄的眉心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林玄的动作彻底僵住,眼神中的神采迅速褪去,覆盖上了一层幽蓝的冰霜。他周身的气息如同断崖般跌落,生命之火摇曳欲灭。
仍被重创吐血,从空中坠落。
他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折翼的飞鸟,从离地数丈的空中,笔直地、沉重地,向下坠落。
“林玄!!!”
苏晚晴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
最后一击,终究还是萧冰儿胜了。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了一切反抗与挣扎。
裂谷之中,似乎只剩下胜利者冰冷的呼吸,以及失败者坠落时,那令人窒息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