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那棵老槐树,树干要三个大人才能合抱,枝桠伸展得像把巨伞,夏天能遮住小半个晒谷场。这天清晨,树底下已经围了不少人,竹筐、布包堆在树根旁,里面装着刚采的草药——翠绿的薄荷、带露的金银花、紫莹莹的紫苏,五颜六色摆了一地,像铺开了幅活色生香的画。
“张婶,您这艾叶晒得够干,能直接入药了。”墨尘蹲在地上,翻看着竹筐里的草药,指尖拂过艾叶的绒毛,“不过得挑掉里面的枯枝,不然熬出来的药会发苦。”
张婶笑着应道:“还是你细心。昨儿个雨后去采艾,沾了不少泥,我老婆子眼神不好,正愁挑不干净呢。”她指着旁边个小姑娘,“这是我外孙女,放暑假来村里玩,正好让她跟着你学学认草药,比在家看闲书强。”
小姑娘约莫十岁,扎着两个羊角辫,好奇地戳了戳金银花的花苞。“墨尘哥哥,这花真能治病吗?闻着香香的。”
“能啊,”墨尘拿起一朵盛开的金银花,“把它晒干了,和菊花一起泡着喝,夏天喝了不上火。你要是喜欢,摘几朵回去插在瓶子里,能开好几天呢。”
小姑娘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就被凌虚拦住了。“别急,”凌虚从布包里掏出把小剪刀,“用剪刀剪花梗,才不会伤着植株,明年还能再开花。”他示范着剪下几朵,递给小姑娘,“拿这个去玩,根留着,让它再长。”
小木扛着个大竹篓从远处跑来,篓子里装满了马齿苋,碧绿色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墨尘哥,你看我采的多不多?王阿婆说这菜能凉拌,也能入药,一举两得!”
“够多了,”墨尘帮他把竹篓放下,“挑些嫩的给厨房送去,剩下的晾起来,秋天泡茶喝,能治拉肚子。”他忽然发现小木裤腿上沾着片奇怪的叶子,边缘像锯齿,“这是啥?”
“我在山涧边摘的,不知道叫啥,看着挺特别。”小木挠挠头。
凌虚凑近一看,眼睛亮了:“这是仙鹤草!止血特别管用,上次你割破手,要是有它,就不用贴创可贴了。”他小心地把叶子摘下来,“回去阴干了研成粉,装在小布包里,带在身上准没错。”
太阳升到头顶时,古槐下的草药已经分类整理好。墨尘和凌虚往药铺搬,小姑娘跟在后面,怀里抱着个装满金银花的小篮子,像只护着宝贝的小松鼠。
药铺里,苏清鸢正在柜台后写标签。看见他们进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纸:“刚写好‘薄荷’‘紫苏’的标签,正好用上。”她把标签贴在陶罐上,字体娟秀,和墨尘苍劲的字迹形成有趣的对比。
“清鸢姐,你看我摘的仙鹤草!”小木献宝似的递过去。
苏清鸢接过叶子,仔细看了看:“这确实是好东西。我给你缝个小布包吧,把药粉装进去,挂在书包上,又安全又好看。”她从针线篮里拿出块蓝印花布,指尖灵巧地穿针引线,很快就缝好了个巴掌大的布包。
小木看着布包上绣的小槐树图案,惊喜地叫道:“这不是村口那棵老槐树吗?清鸢姐你太厉害了!”
“等药粉研好就给你装上。”苏清鸢把布包放在一边,又拿起片紫苏叶,“这叶子新鲜,中午让厨房做紫苏煎蛋,给你们尝尝。”
午饭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时,药铺里的草药香也越发浓郁。紫苏煎蛋金黄油亮,带着股特殊的辛香;凉拌马齿苋翠绿爽口,浇上醋和蒜泥,酸得人眯起眼睛。小姑娘吃得脸颊通红,含糊地说:“比城里的快餐好吃多了!”
饭后,墨尘在药碾子里研磨仙鹤草,凌虚帮忙扇风,苏清鸢则教小姑娘缝布包。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随着云影移动,光斑在草药上缓缓流淌,像给绿色的叶子镀了层金边。
“墨尘哥,”小木忽然想起什么,“明天集市,咱们把这些做好的药包拿去卖吧?说不定有人要呢。”
凌虚点头:“再带些晒干的薄荷,夏天蚊子多,肯定受欢迎。”
苏清鸢笑着补充:“我再缝几个大的布包,装上艾叶,能挂在衣柜里防虫。”
第二天一早,他们的小摊在集市角落支起来。布包五颜六色,草药香远远就能闻到。一个背着背包的游客停下来,拿起个仙鹤草布包:“这是什么?闻着很特别。”
“这是止血药包,不小心割伤手,拆开撒点药粉就能止血。”小木像个小掌柜,认真介绍着,“里面的仙鹤草是我采的,布包是清鸢姐缝的,上面还有老槐树呢。”
游客被他逗笑了,买了好几个,说要带回去送给朋友。太阳落山时,布包卖得差不多了,小木数着手里的铜钱,笑得合不拢嘴:“咱们明天还来!我再去采点蒲公英,王阿婆说它的根能泡茶。”
暮色里,老槐树下的草药已经收进药铺,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墨尘看着小木把铜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存钱罐,忽然觉得,这些平凡的草药,这些简单的日子,就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在土里,却能长出遮天蔽日的阴凉,结出甜滋滋的果实。而他们这些人,就像树上的枝桠,互相扶持着,在岁月里慢慢生长,把日子过成了带着草药香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