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角落的冰柜里发出“滴滴”的声音,我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年前的辣条,包装上母亲画的笑脸已经褪色。
猫群骚动起来,每只都转向同一个方向。
显示屏上的倒计时跳到17小时整,同时湖底传来沉闷的震动。
冰柜里的辣条包装哗啦响了两下,我捏起一根,油渍早冻成了冰碴子。
小七突然蹿上冰柜,尾巴绷得笔直,蓝光在昏暗的实验室里划出个歪歪扭扭的圈。
“喵嗷!”
它跳起来炸了毛!原来湖底又传来轰隆声,震得冰柜门直晃荡。
猫群呼啦全钻到实验台底下,就剩那只瘸腿老橘猫蹲在电台旁边,爪子还按着通话键。
电台滋啦滋啦响,母亲的声音混着炒菜声传出来:“刚给你爸煎了辣条馅饺子,油放多了……”
她突然哼起《喀秋莎》,虽然跑调得离谱。我后脖颈一麻,这歌是父亲当年在气象站天天放的。
蒋烨的指令这时候插进来:“药剂瓶底有旋钮,左转三圈激活。”他说话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回声。
我摸到冰柜最里层,金属盒上结着霜,里头躺着六支发着蓝光的试剂。
“每支要耗一只猫的能量。”电台刺啦一声,蒋烨后半句变得模糊,“相当于抽干……”
小七的肉垫啪地拍在试剂盒上。它瞳孔缩成细线,尾巴尖的蓝光暴涨,顺着玻璃管壁就往第一支药剂里钻。
我伸手要拦,瘸腿橘猫却窜过来咬我袖口,喉噜声震得我手腕发麻。
猫群这时候全围过来了,挨个拿脑袋蹭小七的肚皮。
那只总抢食的胖狸花最夸张,直接躺平露出白肚皮。
小七的机械爪咔咔响了两下,突然扭头吐出一撮金属屑。这祖宗每次逞强都这样!
试剂瓶突然叮叮当当地晃起来,我抄起辣条油往地上一泼,紫色液体立刻结成防滑膜。
母亲在电台里喊:“油瓶别竖着放!”
几乎同时,实验室所有竖着的试管全噼里啪啦倒下了,镜像世界那边她肯定打翻油瓶了。
冰柜“咣当!”一声巨响。二十年前的辣条包装袋集体鼓胀,母亲画的笑脸在冰霜里若隐若现。
我摸到最底下那支标着“小七专属”的药剂,瓶身烫得吓人。
窗外传来冰层开裂的脆响,像是整个湖底正在被巨型机械犁开。
“十七小时整。”
电台数字音刚落,小七突然叼着激活的药剂跳上我肩膀。
冰柜门猛地弹开,辣条包装袋像雪花似的往外飞。
猫群炸锅般四散逃窜,只有瘸腿橘猫死死按住台历。
父亲被研究所除名的日期上,赫然印着和药剂相同的生产批号。
冰渣子簌簌往下掉,小七把药剂怼进了我掌心。
它的耳朵贴成飞机状,完了,这家伙要发飙!
我拧开辣条油瓶子往试剂上一浇,滋啦冒出蒜香味的白烟,上回这么干成功干扰了tS-7的探测器。
湖底的震动忽然变成了有节奏的咚咚声。
母亲在电台里“咦”了一声:“冰箱压缩机怎么在响?”
我后背一凉,镜像世界那边tS-7的机械爪恐怕已经抵在避难所外墙了。
试剂蓝光开始暴涨,照亮了冰柜内侧刻着的小字。
父亲狗爬似的笔迹写着:“07号原型机能量公式”。
小七的金属牌当啷掉在地上,“原型机07”四个字也闪着同样的蓝光。
猫群突然集体竖直尾巴。胖狸花叼着半袋辣条窜过来,油渍在冰面上拖出长长的S形,和实验室监控屏幕上tS-7的移动轨迹一样。
电台里传来母亲吸溜面条的声音,混着蒋烨的警告:“别用金属接触……”
太迟了。
小七的机械爪已经搭上药剂瓶,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频闪,它瞳孔里数据流瀑布般滚动着。
接着,瘸腿橘猫扑向电闸,黑暗里只剩药剂蓝光照亮了二十年前的辣条包装,母亲画的笑脸在油渍里慢慢溶解。
电台里母亲吸溜面条的声音突然断了。
“滋——”
刺耳的电流声扎得人耳膜疼,我下意识去捂耳朵,结果手里还攥着那瓶辣条油,冰凉的玻璃瓶碰到耳朵我才反应过来。
小七的机械爪还搭在药剂瓶上,蓝光从它爪缝里漏出来,在黑暗里一跳一跳的,像快没电的玩具。
“喵呜——”
瘸腿橘猫从电闸那边冲过来,一头撞在我小腿上。
我低头一看,它毛全炸开了,尾巴像个大扫把。
“咋了这是?”
我蹲下去摸它脑袋,这老家伙一扭头,死死盯着电台,耳朵转得跟雷达似的。
电台的杂音消失了。
静得吓人。
然后——
“哎,酱油没了。”
母亲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喇叭里蹦出来。
我后脖子唰地麻了一片。这话听着平常,实际上是我们家的暗号!母亲上次说“酱油没了”,是tS-7的侦察机掠过避难所屋顶的时候。
小七的机械耳也在此时高频抖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它瞳孔里的数据流闪得更疯了,蓝光映在冰柜玻璃上,把那些褪色的辣条包装照得忽明忽暗。
母亲画的笑脸在油渍里慢慢化开,嘴角那块已经糊成了一团。
“买辣的。”
父亲的声音插进来,又低又沉。
我腾地站起来,辣条油瓶子差点脱手。
买辣的!这是要启动防御的意思。
实验室的灯突然开始抽风,一亮一灭。
影子在墙上乱窜,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小七的影子变成了个细长条,活像被什么玩意儿给抻长了。
“嘀嗒。”
冰柜顶上的冷凝水砸在我的肩膀上,凉得我一激灵。
小七弓起背,冲着电台发出一种我从没听过的声音,根本不是猫叫,倒像是金属刮擦的动静。
“喵嗷!”
瘸腿橘猫猛地跳上操作台,爪子拍在监控屏幕上。
我扭头一看,浑身的血都凉了。
屏幕上本该显示镜像世界的画面,现在全是雪花点,就中间一块还勉强能看清:母亲那边的厨房窗户上,映出几道细长的影子,以特别不自然的姿势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