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的海风,带着股鱼腥味,跟蒸笼似的往人脸上扑。
楚知夏站在,新捣鼓出来的蒸汽马车旁忙活着,后背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这铁疙瘩正“噗嗤噗嗤”喷着白雾,机油味儿呛得,围观的百姓直揉眼睛,有大爷捂着鼻子直嘟囔:“这啥玩意儿?比我家那头老黄牛喘气还冲!”
“乡亲们都往这儿瞧!”
楚知夏扯着嗓子喊,手里攥着个铁皮喇叭,恨不得戳到天上去,“这马车不用喂草料,踩一脚‘油门’能跑百里地,比你们家里的千里马还猛!”
她故意拍了拍车身子,铁板震得“当当”响。
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有大妈拽着闺女往后躲:“可别是啥妖物吧?”
也有半大孩子,扒着车轮子瞅稀奇,被威廉戴着手套的手“啪”地拍开:“小心烫!”
威廉坐在驾驶位上,护目镜歪到了脑门上,金发被风吹得跟鸟窝似的。
他照着楚知夏教的法子,猛地拉下操纵杆,蒸汽马车“轰隆轰隆”往前一窜,车轮碾得青石板路直冒火星子,旁边摆摊卖糖葫芦的大爷,吓得摊子都歪了。
“我的娘嘞!真跑起来了!”
人群里爆发出喝彩,小孩子们追着马车边跑边喊。
可这热闹劲儿,还没持续一袋烟的功夫,突然有人扯着公鸭嗓喊:“都给我停下!”
楚知夏抬头一瞅,嚯,太子扶持的绸缎庄刘掌柜,领着二十来个打手冲过来了,这帮人手里的棍棒,敲着货箱“咚咚”响。
刘掌柜的大肚腩,把锦缎长袍撑得快裂开了,脸上的横肉,抖得比波浪鼓还欢:“好你个楚知夏!弄这洋玩意儿抢了漕帮的生意,是想断我们的活路啊?”
楚知夏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慢悠悠从袖兜里掏出个,卷轴“唰”地展开,上面朱红大印亮瞎眼:“刘掌柜是该配副老花镜了?瞧瞧清楚,这是陛下御笔亲批的‘天工商会’特许文书!
您要是不服,明儿个就进宫找皇上理论理论?”
她故意把“理论”俩字咬得贼重,活像下一秒就要,掏出《纯粹理性批判》给他开小灶。
正僵持着呢,车厢窗户“哗啦”一声推开,阿里探出头来。
这阿拉伯商人,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晃得人睁不开眼,腰上别着的宝石弯刀,在太阳底下直冒光:“谁敢动我的买卖?先问问我这弯刀答不答应!”
他身后站着几个戴白头巾的壮汉,手按在刀柄上,把刘掌柜的打手们,吓得往后缩了半步,有胆小的,甚至把棍棒杵到了地上。
楚知夏瞅见刘掌柜,袖口露出半截太子府的暗纹刺绣,心里跟明镜似的——又是太子搞的鬼。
她悄悄给威廉使了个眼色,趁双方吵得唾沫横飞的时候,猛地一脚踩在蒸汽阀门上!
“轰隆!”白雾跟炸开的似的,“唰”地一下裹住了全场。
人群里顿时乱作一团,咳嗽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等雾气慢慢散了,刘掌柜还在原地跳脚,他那身名贵的绸缎长袍上,溅满了泥点子,活像刚从茅坑里爬出来。
再看远处,蒸汽马车正喷着白雾,撒丫子狂奔,车屁股后头,飘来楚知夏扯着嗓子的喊声:“刘掌柜!历史的车轮谁也挡不住!回家啃两本《论语》再出来混吧!”
围观的百姓笑得前仰后合,有机灵的捡起地上楚知夏撒的传单,上头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天工商会招股东啦!入股就送蒸汽爆米花机体验券!”
几个做小买卖的商贩,立刻凑上来打听,楚知夏秒变推销达人,从“看不见的手”讲到股份制改革,唾沫星子喷得比蒸汽还带劲,连威廉都在旁边帮腔:“入股不亏!以后拉货比漕帮快三倍!”
“各位叔伯婶子,做买卖的老少爷们儿,都往这儿瞅!”
楚知夏扒着马车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攥着没撒完的传单,“咱这‘天工商会’,可不是耍嘴皮子的空架子!”
刚被蒸汽熏得直揉眼睛的,卖糖葫芦大爷凑上来,举着串沾了雾水的山楂:“姑娘,你这‘股东’是啥新鲜玩意儿?跟茶馆里的‘会员’一个意思不?”
楚知夏“啪”地拍了下车板:“大爷您这话算说到点子上了!
但咱这股东可比会员金贵!您想想,漕帮拉货要收三成利,还得看老天爷脸色——刮风下雨就歇菜。
咱这蒸汽马车,管他晴天霹雳还是下刀子,照跑不误!
您入了股,就跟这马车轱辘似的,赚了钱按股分红,年底能多分两匹布,给孙媳妇做新袄!”
旁边炸麻花的王婶,手里还拎着油乎乎的笊篱,踮脚往传单上瞅:“听着是不赖,可我这小本生意,哪有闲钱入股?万一赔了,我家那口子得扒我一层皮!”
“王婶您放心!”
楚知夏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算珠匣子,“咱这是‘股份制’,您哪怕掏一两银子,也算占了个份子!赔了?
就凭咱这,不用吃草的铁疙瘩,拉货比漕帮快三倍,全城的布庄、粮铺都排着队求合作——您见过炸麻花的天天赔本,还能把油锅烧得冒黑烟的?”
这话逗得人群直乐,穿短打的脚夫李二柱,挠着头问:“那……入了股能学这蒸汽马车的手艺不?我想自己造一辆,跑趟远门能省半个月功夫!”
楚知夏眼睛一亮,这可是潜在的技术骨干!
她指着驾驶座上,正擦护目镜的威廉:“这位洋兄弟是咱的总工程师,以后商会专门开‘学堂’,教大伙怎么造、怎么修!
不过丑话说前头——得先学认数写字,不然连阀门,开关都分不清,把马车开沟里可别怪我!”
正说着,刚才追马车的半大孩子,举着传单蹦起来:“楚姐姐!传单上的‘蒸汽爆米花机’是啥?能爆出糖球不?”
“那可不!”
楚知夏从车厢里,摸出个铜制小玩意儿,往地上一放,威廉赶紧递过一小把玉米粒。
她拧开阀门,“滋啦”一声,铜锅里立刻冒出白气,没等孩子们捂好耳朵,“嘭”的一声闷响,金黄的爆米花溅了一地,混着甜香飘得老远。
“我的乖乖!这比糖画还神!”
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呼,几个小商贩立刻挤前排:“姑娘,我入五两!能先领个爆米花机不?”
“我入十两!我那布庄正愁运货慢呢!”
楚知夏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突然想起课堂上教过的《国富论》,话到嘴边又改成大白话:“各位放心,咱这买卖讲究个‘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们赚了钱,咱的马车才能跑遍全国;
马车跑远了,你们的货才能卖到更远的地方!这就叫……叫‘互帮互助,财源滚滚’!”
她偷偷抹了把汗,心想幸好没把“剩余价值”说出来,不然这群老实巴交的商贩,怕是要以为她要抢钱。
威廉在旁边,举着个铁皮喇叭帮腔,虽然中文磕磕绊绊,倒也把“入股稳赚”四个字,喊得震天响。
眼看日头偏西,楚知夏把最后几张传单,塞给围着的人:“明儿个卯时,码头仓库开门验资!
来晚了可没这好机会——毕竟,能跑赢千里马的铁疙瘩,可不是天天有!”
人群里的议论声,混着远处马车的“轰隆”声,楚知夏望着手里被攥皱的传单,心想:“行吧,改变世界这事儿,先从赚他个盆满钵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