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场内,火光、刀光与骤然升腾的烟雾交织成一团混乱。李元芳临危不乱,宝刀“幽兰”出鞘,化作一道冷电,瞬间劈翻两名冲在最前的守卫,厉声喝道:“不要恋战!向西边缺口,交替掩护,突围!”
他带来的皆是千牛卫中百里挑一的精锐,虽惊不乱,立刻结成小型战阵,刀光闪烁,弩箭连发,精准地压制住试图合围的敌人,且战且退,向西侧一处看似防守较弱的工棚缺口移动。
“拦住他们!格杀勿论!”工坊内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嘶声大吼,更多的守卫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不乏好手,攻势凌厉。
“元芳小心!”一名侍卫猛地将李元芳推开,自己却被一支冷箭射中肩胛。李元芳目眦欲裂,反手一刀将放冷箭者劈倒,扶住受伤的同伴:“撑住!”
与此同时,窑场外围,蹄声如雷,杀声震天!雷猛派来的那队骑兵已然赶到,与如燕率领的外围接应组猛烈撞在一起!
如燕长剑如虹,在人群中穿梭,剑法轻灵狠辣,专刺马腿、攻敌要害,试图打乱骑兵的阵型,为李元芳等人争取时间。她带来的侍卫们也皆是好手,结阵自保,弓弩齐射,一时间竟将人数占优的骑兵挡在了外围。
“不要管外面!先杀光里面的!”窑场内的头目显然更担心工坊秘密暴露,厉声催促手下加紧围攻李元芳小队。
内外交困,压力骤增。李元芳小队虽拼死力战,又有两人挂彩,行动受阻,突围速度慢了下来。眼看就要被彻底围死在工坊核心区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一声巨响,窑场东侧堆放燃料的区域突然发生猛烈爆炸,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引燃了附近的工棚!巨大的冲击力和蔓延的火势,立刻让围攻的守卫阵脚大乱!
是如燕!她在与骑兵缠斗的间隙,觑准机会,将数枚用以制造混乱的火磷弹精准地投掷到了东侧的燃料堆!
“就是现在!冲!”李元芳岂会错过这良机,一声暴喝,刀势如狂风骤雨,瞬间劈开一条血路,小队成员精神大振,紧随其后,如同利刃般撕开了因爆炸和火灾而出现的防御缺口,奋力向外冲杀!
外围的骑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大火弄得一阵慌乱,攻势稍缓。如燕见信号,立刻下令:“撤!按预定路线,交替掩护撤退!”
李元芳小队终于冲出窑场核心,与如燕的外围组汇合。两队合兵一处,且战且走,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护,迅速向密林深处退去。身后的追兵被大火阻隔了一部分,零星的追击也被他们凭借高超的武功和默契的配合一一击退。
奔出数里,确认摆脱追兵后,众人才在一片隐蔽的山坳处停下喘息。清点人数,李元芳带去的人阵亡一人,重伤两人,轻伤数人;如燕那边也有数人挂彩,所幸无人折损。但每个人都神情亢奋,因为他们成功地带回了至关重要的证据——那卷从工坊密室内取得的图纸,以及两名重伤员拼死带出的几件新铸的弩机部件和一把带着官府标记的铜料!
“快!处理伤口,立刻返回驿馆!”李元芳不敢耽搁,简单包扎了重伤员的伤口,命人轮流背负,一行人借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急速向江州城方向潜行。
天色微明时,众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返回驿馆。狄仁杰一夜未眠,一直在书房等候,见到众人带回的实物证据和那卷图纸,尤其是听完李元芳和如燕的禀报后,饶是他历经风雨,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仔细检视那弩机部件,工艺精湛,完全是军中标制。又拿起那块带着官府标记的铜料,沉声道:“盗取官铜,私铸军国利器,证据确凿!”
最后,他缓缓展开那卷油布包裹的图纸。当完整的图样呈现眼前时,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这不仅仅是投石机和床弩的分解图!图纸的一角,还用一种特殊的暗码标注着尺寸、射程、以及……几处关键的、针对特定城墙结构的改进建议!其中一处,赫然指向了神都洛阳的某个防御薄弱点!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狄仁杰猛地一拍桌案,须发皆张,怒不可遏,“这已非寻常谋逆,这是欲倾覆社稷,祸乱天下!”他之前猜测对方所图甚大,却也没想到竟大到如此地步!这背后的主谋,其能量和野心,远超庞清远、雷猛之流!
“大人,如今铁证在手,是否立刻调动兵马,平叛拿人?”李元芳激愤道。
狄仁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吟良久,摇了摇头:“依旧不可。”
“为何?”李元芳不解,“证据已然确凿!”
“元芳,你想想,”狄仁杰指着图纸上的暗码和针对神都的标注,“能弄到如此机密城防图纸,并提出针对性改进的,会是庞清远、雷猛这等角色吗?他们背后之人,在朝在军,恐怕地位极高!我们若此刻贸然动手,只能抓到庞、雷这两只替罪羊,其背后主谋必然断尾求生,隐匿更深。届时,敌暗我明,遗祸无穷!”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其二,神都密旨未到,我们无权限直接调动周边大军。仅凭我们这些人,加上林永忠可能影响的部分州衙力量,对付雷猛掌控的折冲府兵马以及那工坊的私兵,胜算几何?一旦开战,江州必陷于战火,百姓何辜?”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如燕也感到不甘。
“当然不是!”狄仁杰目光锐利如刀,“我们现在的优势在于,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他们以为我们只查到庞、雷,不知其背后还有黑手。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江州位置上:“我们要等!等神都密旨一到,便可名正言顺调兵。在此之前,我们要利用手中的证据,设法让庞清远和雷猛……开口!”
李元芳与如燕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
“分而化之,攻心为上!”狄仁杰沉声道,“庞清远是文官,未必有雷猛那般硬气。而且,他们之间并非铁板一块,此前就有争执。我们便从这里下手!元芳,你立刻安排,将我们夜探窑场、取得部分证据,但‘尚未查明主谋’的消息,‘不经意’地泄露给庞清远知道。注意方式,要让他以为是我们监视他的人偶然探得,而非我们主动告知。”
“如燕,你设法让王参军等人,在州衙散布消息,就说狄阁老震怒,已掌握关键证据,不日将上书朝廷,严查此事,但念及同僚之谊,或可给‘幡然悔悟、戴罪立功’者一线生机。”
“我们要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狄仁杰总结道,“让他们互相猜忌,让庞清远在恐惧中看到一丝‘希望’,逼他们做出选择!同时,加紧监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销毁证据或提前作乱。”
“是!属下明白!”李元芳与如燕领命,虽然不能立刻动手擒贼,但这条计策无疑更毒辣,直指要害。
窗外,天光已大亮。经过一夜的惊心动魄,驿馆内的气氛反而更加凝重而充满张力。一场没有硝烟的心理战,已然拉开序幕。狄仁杰手握铁证,如同稳坐钓鱼台的渔翁,静静地等待着鱼儿在恐慌与猜忌中,自己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