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他长吐一口气,袖袍一振,身上淌下的鲜血顿时如雨坠落,结成血痂的蓝袍瞬息间重新洁净如新。
那凝聚着丹毒药力的精血,被他凝聚、收拢于掌中,最终化作一颗拳头大小的血球,幽红浓稠,隐隐闪着丹光,被他随手封入一枚玉匣之内。
“若如此代价都换不来玄寅的死......”他喃喃道,“那便是亏大了。”
说罢,他从纳戒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血色玉石。
那是血池玉髓,早年与许芷一起在黑毒山脉所得,是极难得的补血之物。
此物内蕴精纯血力,对修士恢复气血、修补体魄有极大好处。
他将玉石握在掌中,缓缓运气,引动血气。
只见玉髓表面慢慢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随后,一缕缕血色精华自其中溢出,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涌入体内。
周青全身微震。
那股血力刚一入体,便如温火烘炉,缓慢地流淌全身,所过之处,破损的血管在愈合,断裂的筋脉在接续,整个人原本枯瘦苍白的模样,也在一点点恢复。
他静静地吐纳调息。
血池玉髓的颜色,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由深红转浅红,再到粉白,最后变得几乎透明,其中所有的血力都被抽空。
大约一炷香时间过去,他缓缓睁开眼,眼中神光一闪而逝,气息逐渐平稳,甚至更加浑厚。
他的面容也比先前好了许多,血色恢复,气息沉稳,虽然还有些虚弱,但那种“油尽灯枯”的疲态已经一扫而空,整个人重新变得挺拔有力。
他缓缓站起,握了握拳。
“比受伤前......更好了些。”
接着,他低头看向手中那块已经失去血色的玉髓,轻轻一捏,将其碾碎成齑粉,散入风中。
这时,传音玉符轻轻一震,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自他脑海中响起——
是陆荃的声音:“已经布置好了。”
周青唇角微扬,低声喃喃:“老狗......要动手了。”
——
三日之后,天未亮,登真居外山雾浓重。
许芷身背周青,一步一回头,脚下步履小心谨慎。
周青面色惨白,气息断断续续,整个人像是已经濒死,只剩一丝残息挂着。
哪怕贴近去感应,也几乎无法察觉他还有生机。
许芷的眼圈发红,像是刚哭过,小心翼翼地避着主道,沿山间小径前行,远远绕出登真居,最终钻入一片寂寥的林地。
就在两人身影隐没在林雾之中的刹那——
远处虚空深处,一只闭合的眸子缓缓睁开。
玄寅,正立于道庭后山的一座浮空石台之上,负手而立,白衣胜雪,整个人瘦削挺拔,眉目慈和。
可那双眼中,此刻却透出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疯狂与贪婪。
他望着远处山林的方向,淡淡开口,语气温柔得可怖:
“走了......终于走了啊。”
“死得刚刚好,伤入五脏、神魂枯败、气血崩溃......连气息都吊不住了。”
“这等身躯,正适合投炉。”
他低笑一声,眼中阴光乍现,口中却依旧不疾不徐地念着:“不枉我耗费三味古丹、九转养魂引。”
他目光淡淡扫向一旁,吩咐道:“去,带上两具封魂铜箱,再唤‘嵇衍’、‘无痕’二人去一趟,记得莫伤她,只需将人带回来。”
一名青衣弟子垂首应命:“是。”
玄寅摆摆手:“他现在已是将死之人,神魂将灭,不必惊动太多人,快去快回。”
弟子应声而去,转身离开殿中。
玄寅却未动分毫,依旧伫立原地,一身白衣在昏黄烛火中显得尤为干净。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方水镜上,镜中影影绰绰,正是山林一角。
那女子背着那男子,跪坐在树下,神情仓惶,眼圈通红,却又拼命压着自己的气息,不让人察觉。
那一幕落入他眼中,他却只是淡淡一笑。
良久,玄寅嘴角终于缓缓扬起,笑容极淡,却极稳,像一根刚刚被拉直的弓弦,藏着一种压抑的快意与扭曲的耐心。
“周青啊周青,为师待你......可不算薄。”
他的声音低沉,在对着夜风絮语。
“赐你灵材,赠你法门,还亲手喂药,为你调气理脉。”
“你一口一个‘师尊’,唤得恭敬,叫得动听。”
他微微仰头,目光落向水镜,眼中有光。
“如今收回一点利息,如何?”
“你这具肉身……骨架峻整,脉络通明,百脉俱开。如此上等良胚,我可觊觎你许久许久。”
他语气仍旧缓慢,不紧不慢。
“如今你已筋断骨折,魂灯将灭……也算是配合得很。”
“可莫要真死了啊。”他忽然低声一笑,仿佛真有几分遗憾。
“那样一来,一身精气可就散了......丹成不全,味道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