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烈立于旗舰船头，双手负在身后。
目光扫过江面上分散的己方战船，又望向岸边忙碌的龙慕溪部下。
不安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不对。
哪里不对。
“将军，我军已清理大半芦苇，火攻威胁大减。”
庞统兴冲冲跑来汇报。
周烈没搭话，眉头拧成了川字。
盯着岸边那些堆积的枯草和油桶。
太刻意了。
龙慕溪若真要火攻，为何不提前布置？
为何等楚军追到赤壁，才慌慌张张搬运这些东西？
这不像精心策划的陷阱。
倒像是......仓促应付的幌子。
“传令。”
周烈猛然转身。
“后队战船立刻后撤，退出赤壁水域。”
庞统一愣：“将军，为何？”
“哪里不对。”
周烈的声音压得很低,
“江龙王纵横长江多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指着岸边，
“你看那些火油桶，摆得太明显了。”
庞统仔细一看，确实如此。
油桶就堆在最显眼的位置，一眼就能看清。
“将军的意思是......”
庞统后背渗出冷汗。
“幌子。”
周烈吐出两个字,
“真正的杀招在别处。”
转身下令。
“后队战船立刻后撤！其余战船保持距离，不要靠岸！”
号令刚传下去。
“轰——！”
巨响震天动地。
岸边炸起冲天火光。
几个油桶瞬间被引爆，火焰冲起数丈高，浓烟翻滚，遮天蔽日。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岸边的楚军士兵，惨叫声此起彼伏。
“火攻！是火攻！”
“快撤！快撤！”
楚军士兵四散奔逃，有人身上沾了火油，整个人烧成火炬，在地上翻滚哀嚎。
周烈瞳孔紧缩。
竟然是火攻！
但......
不对!
火攻为何只炸了几个油桶？为何没有大面积点燃芦苇？
他陡然抬头，望向岸边的龙慕溪。
只见龙慕溪立于船头，嘴角挂着冷笑，眼神满是嘲讽。
周烈心头猛震，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她在看我！
她在等我的反应！
这不是火攻！
这是......诱饵！
“将军！火势起来了！我们要不要强攻？”
庞统急声问。
周烈脑中念头飞转。
若这是诱饵，龙慕溪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想让我后撤？
还是想让我前进？
但此刻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岸边楚军士兵伤亡惨重。
若下令后撤，士气必然大挫。
而且......
周烈望向那些明轮船。
龙慕溪只剩四艘船。
自己还有七十艘。
哪怕她有陷阱，在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传令！”
周烈咬牙，
“全军全速前进！趁火势未起，强攻龙慕溪！”
“是！”
号角声再次响起。
“呜——呜——呜——！”
七十艘楚军战船调转船头，桨手奋力划动，战船驶向岸边。
江面掀起层层巨浪。
旌旗招展，杀声震天。
周烈立于船头，眼神如刀。
他赌了。
赌龙慕溪没有后手。
赌这只是她垂死挣扎的最后一搏。
......
龙慕溪望着全速冲来的楚军战船，眼中闪过寒光。
“上钩了。”
她低声自语。
“龙王，他们来了!”
阿豹握紧刀柄。
“不急。”
龙慕溪转头望向上游。
那里，顾长生应该已经收到了信号。
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
上游，水闸处。
顾长生立于坝体之上。
探子飞奔而来，
“王爷！楚军战船已全部进入赤壁水域！”
顾长生点头，从怀中掏出信号弹。
鲁老爹和工匠们围在他身边。
“王爷，可以炸了吧？”
一名工匠急得跺脚。
顾长生没答话。
举起信号弹，却没有发射。
只是静静望着远方。
“王爷？”
鲁老爹试探着问。
“再等等。”
顾长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可是......”
工匠们面面相觑。
“必须等他们深入到无法回头的位置。”
顾长生的话不带任何温度，
“现在炸开水闸，他们还有时间逃。”
他顿了顿，
“我要让他们一艘船都跑不掉。”
工匠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全歼！
......
赤壁水域。
楚军战船已冲到距离岸边不足百步。
龙慕溪的四艘明轮船被团团包围。
“龙王！他们快冲过来了！”
阿豹额头冒出冷汗。
龙慕溪没回应，眼睛死死盯着上游方向。
信号弹呢？
为什么还没有？
“龙王，王爷不会......”
一名士兵脸色惨白：
“不会抛弃我们吧？”
“闭嘴！”
龙慕溪猛然转身，一巴掌抽在那士兵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震慑全场。
“他说过会炸开水闸，就一定会！”
她一字一顿：
“谁敢再说这种话，我亲手砍了他！”
士兵们低下头，不敢再言。
但恐慌的情绪还在蔓延。
楚军战船越来越近。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
盾牌被射得“砰砰”作响。
龙慕溪握紧剑柄，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顾长生......你一定不会骗我。
对吧？
......
上游，水闸处。
探子再次飞奔而来：
“王爷！楚军战船已全部深入赤壁中心水域！”
顾长生点头，举起信号弹。
“轰——！”
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
在夕阳的映衬下，格外刺目。
......
赤壁水域。
龙慕溪猛然抬头。
红色的信号弹在天空炸开，火光闪耀。
“来了！”
她大喝：
“全速撤退！往岸边浅水区撤！”
明轮船的叶轮疯狂转动。
四艘船不顾一切地冲向岸边浅水区。
楚军战船紧追不舍。
“别让他们跑！”
“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
龙慕溪举盾格挡，箭头钉得盾牌“砰砰”作响。
但她眼中只有前方的岸边。
只要冲到浅水区......
只要冲到浅水区就安全了！
明轮船冲上浅滩，船底与泥沙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所有人下船！躲到岸边！”
龙慕溪第一个跳下船，士兵们紧随其后。
他们刚冲上岸。
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声。
像闷雷。
又像是......洪水。
周烈立于旗舰船头，突然脸色大变。
他听到了。
那是......
水声！
巨大的水声！
从上游传来！
“不好！快撤！”
他嘶声大喊。
但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