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的血腥气虽已随着清洗与时间渐渐淡去,但紫禁城内的氛围却并未完全恢复往日的平静,反而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弦依旧紧绷。萧景玄以铁腕手段肃清了朝堂上明确依附裕亲王的势力,一连串的罢黜、流放甚至抄家,让整个京城官场噤若寒蝉。人人自危之下,是更深沉的静默,以及静默之下潜藏的、未被斩草除根的暗流。
沈芷衣执掌的女学,在这样的背景下,成为了宫中一个独特的、充满生机的存在。每日都有不少宫女在下值后匆匆赶来,学堂内时常传出朗朗读书声或拨弄算盘的清脆声响。她们眼中求知的亮光,是这沉闷宫殿中难得的一抹亮色。然而,这亮色也刺痛了一些人的眼睛。
这日,沈芷衣正在查看女学下个季度的用度预算,小禄子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色。“姑娘,奴才刚听说,内务府那边对咱们女学明年申请的银钱和物资,卡得有些紧。”
沈芷衣从账目上抬起头,神色平静:“怎么说?”
“负责此事的李副总管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女学耗费颇巨,却未见其利,如今朝廷刚经历动荡,各处用度都当节俭为先。还说……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让这么多宫女识字算数,恐非宫闱之福,易生事端。”小禄子压低声音回禀。
沈芷衣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李副总管是宫里的老人,向来圆滑,若无人背后授意,他绝不会轻易得罪她这个如今风头正盛的女学主理。这番话,不过是某些人借他的口,来表达对女学存在的不满罢了。
“知道了。”沈芷衣合上账册,“陛下当初亲口允诺,女学一应所需由内务府供应。李副总管若真有疑虑,让他直接上奏陛下陈情便是。我们按章程办事,无需自乱阵脚。”
她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小禄子见她如此镇定,心下也安定了不少,应了一声便退下去办事了。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了结。几天后,宫中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内容指向沈芷衣利用女学之便,结党营私,拉拢宫中人心,其志非小。甚至有些恶毒的谣言,将她与暗卫统领顾影的正常往来,描绘得不堪入目。
这些流言像附骨之蛆,虽不致命,却足以污人名节,动摇根本。沈芷心知,这是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在宫变硬刀子失败后,开始使用软刀子了。他们不敢直接攻击皇帝,便将矛头对准了她这个看似风光,实则根基尚浅的“新贵”。
傍晚,萧景玄难得有空,移驾至女学附近散步,顺道来看看。他见沈芷衣正指挥着几个宫女整理新到的书籍,神态专注而沉静,仿佛外界那些风雨并未侵袭至此。
“看来你这里,倒是比朕的御书房还要忙碌几分。”萧景玄挥退左右,走到她身边。
沈芷衣闻声转身,从容行礼:“陛下说笑了。不过是些琐碎事务,不敢与陛下日理万机相比。”
萧景玄打量着她,忽然道:“近日宫中有些闲言碎语,你可曾听闻?”
沈芷衣抬眼,目光清亮:“臣妾略有耳闻。”
“你倒沉得住气。”萧景玄挑眉。
“清者自清,浊者自清。臣妾所为,皆在陛下目之所及之处,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若因几句流言便自乱阵脚,或急于辩解,反倒落了下乘,正中散布流言者下怀。”沈芷衣语气平和,“况且,陛下圣心独断,岂会因小人谗言而动摇?”
萧景玄深深看了她一眼,她这番以退为进的话,既表明了坦荡,又将评判的权力交回给他,更隐晦地点出他若信了流言便是昏聩。他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你说得对。朕自然不会听信谗言。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芷衣,你既选择了站在风口浪尖,便要承受得住这八面来风。”
他的话像是一种提醒,也像是一种警告。沈芷衣微微躬身:“臣妾谨记陛下教诲。”
萧景玄不再多言,转身离去。他知道流言背后必然有人操纵,但他暂时不打算插手。他想看看,沈芷衣会如何应对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这既是考验,也是磨砺。
沈芷衣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她明白,萧景玄乐于见到她有能力独自解决麻烦,而不是事事依赖他。退缩和隐忍都无法解决问题,她必须主动出击,找出幕后黑手,并给予有力的回击。这场关于话语权的争夺,她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