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赵珩登基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冷水,瞬间在中原大地炸开。各方势力的反应虽不尽相同,但无疑都绷紧了神经,尤其是与洛阳仅一河之隔的秦王赵瑾。
魏州,秦王宫。
相较于洛阳仓促的登基大典,秦王的备战却是扎实而迅猛。府库大开,钱粮绢帛如同流水般运出,分发给紧急征召的军队。工匠营日夜赶工,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修复、打造着攻城器械与渡河所需的舟船。校场之上,杀声震天,新老兵卒混杂,在将领的严厉督促下操练阵型,磨合技艺。
秦王赵瑾一身戎装,亲自巡视各处。他面色阴沉,眼中燃烧着复仇与争夺帝位的熊熊火焰。孟津之败是他心中永远的刺,如今赵珩竟敢僭号称帝,更是将他逼到了必须决一死战的境地。
“寡人的战船打造得如何了?”赵瑾站在黄河边临时搭建的船坞旁,看着河中数十艘正在安装拍杆、蒙覆生牛皮的艨艟斗舰,沉声问道。
负责水军事务的将领连忙回禀:“大王,已得大小战船八十余艘,再需十日,便可凑足百艘之数!只是……水卒操练尚需时日,且黄河水情复杂,不同于内河……”
“寡人等不了那么久!”赵瑾打断他,语气森然,“赵珩立足未稳,正是破敌良机!传令下去,七日内,所有战船必须完工!水卒日夜操练,懈怠者斩!”
他又看向负责步骑的将领:“渡河先登之士,选拔得如何?”
“回大王,已从各军遴选敢死之士五千人,皆许以重赏,擢升三级!只待大王一声令下,便可为大军开路!”
“好!”赵瑾重重一拍栏杆,目光越过滔滔黄河,仿佛已看到了对岸的洛阳城,“赵珩,寡人看你这伪帝,能坐得了几日龙庭!”
就在秦王磨刀霍霍之际,洛阳城内的新朝,也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
“武定皇帝”赵珩虽已登基,却无半分安享尊荣的闲暇。行宫内,灯火常明,他与谋士崔胤、大将高毅(已从河内赶回述职)等人几乎彻夜不眠,商议应对之策。
“陛下,秦王此番来势汹汹,非同小可。”高毅身披风尘,面色凝重,“其不仅大造舟船,征集粮草,更广派细作潜入河内,甚至洛阳,散布谣言,动摇民心军心。我军新附者众,恐有不安。”
赵珩眉头紧锁:“河内防务,乃重中之重。高将军,你有何要求,尽管提来!”
高毅拱手:“陛下,河内防线漫长,需增兵!至少需再调两万精锐,充实各渡口、关隘。此外,守城器械,尤其是弓弩箭矢、猛火油、擂石,需求巨大,需洛阳全力支援。另,臣请调一员善守之将,协防河阳津,此地乃秦王渡河之要冲,不容有失!”
赵珩看向崔胤。崔胤沉吟道:“高将军所言皆是要务。兵员、器械,当优先满足河内。只是这善守之将……”他目光在朝堂之上一扫,“卫崧将军可当此任。”
被点名的将领卫崧出列,此人年约三旬,面容坚毅,并非以勇猛着称,却素以沉稳、擅筑垒防御闻名。他抱拳沉声道:“末将愿往河阳,必不负陛下与高将军所托!”
“好!”赵珩点头,“即命卫崧为河阳镇守使,率本部五千兵马,即刻启程,协助高毅将军,给朕把河阳津守得如铁桶一般!”
安排完河内防务,赵珩又看向崔胤:“出使诸王之事,进展如何?”
崔胤脸上露出一丝忧色:“陛下,楚王、齐王等处,态度暧昧。楚王以‘需固守疆土,防备东南流寇(指陈吴联军)’为由,婉拒了与我结盟之意。齐王则言‘需观时局变化’。唯有长沙王、东海王等几位实力稍弱的王爷,遣使回贺,但亦未明确表示支持我军对抗秦王。”
这意味着,景帝赵珩在政治上,几乎陷入了孤立。秦王虽未称帝,却凭借其强势和“讨逆”的大义名分,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其他藩王的默许甚至暗中期待——期待他与洛阳拼个两败俱伤。
赵珩脸色更加难看,他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下崔胤。
“崔先生,局势……竟如此艰难。”赵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崔胤劝慰道:“陛下勿忧。称帝之初,必有反复。秦王虽势大,然其仓促兴兵,亦有破绽。只要我军能守住河内,挫其锐气,待其师老兵疲,或四方有变,则局势未必不能扭转。当务之急,是稳住洛阳,巩固河内,示天下以坚守之决心!”
赵珩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凝聚起锐气:“不错!朕既已走出这一步,便再无退路!传朕旨意,洛阳城内,实行宵禁,严查奸细!所有粮秣,统一调配,优先供应军需!朕要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共御强敌!”
洛阳与魏州,隔河相望的两座雄城,同时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黄河,这条孕育了中华文明的母亲河,此刻却成了两大枭雄决战的生死线。滚滚东流的河水之下,暗流汹涌,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大河屏藩,能否挡住秦王的倾国之怒?初生的“景”朝,又能否在这惊涛骇浪中站稳脚跟?天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条奔流不息的大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