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捧着玫瑰的男人,薛雨萱脑海里闪过许多零碎的片段。
周浩然。
她家和周家的确是世交,两人从小就认识。
从高中开始,周浩然就像个影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那时候的她,在学校里收情书收到手软,校外更是被各种二代想方设法地骚扰。
她烦不胜烦,对那些别有用心的男人充满了戒备。
而周浩然,就成了那个为她挡掉所有麻烦的“守护神”。
在国外读书时,身高一米八五的他,为了能更好地“保护”她,特意跑去学了格斗和拳击,隔三差五就顶着一脸的伤出现在她面前。
她劝过他,不必如此。
但他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薛雨萱承认,她感激他。在异国他乡,这份执拗的守护让她不至于孤立无援。
可感激,终究不是爱情。
“雨萱,我这不是一个月没见你,想给你个惊喜吗?”
周浩然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往前又递了递花,“顺便把这个月欠你的花补上。”
薛雨萱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里透着疏离:
“周浩然,以后不要这样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张扬。”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不送了!”
周浩然嘴上敷衍着,目光终于落在了林涛身上,像是才发现他一样。
“咦?这位是你的学生吗?看着面生啊。”
他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那份热情却不达眼底,
“既然碰上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我订了三星米其林的位置,正好。”
他放在学校里的眼线早就告诉他,这三天,薛雨萱都和这个叫林涛的小子待在一起,举止亲密。
那股子无名火,早就烧得他心口发疼。
“我没问题啊。”
林涛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小算盘,乐呵呵地接话,
“不过我这个人饭量比较大,到时候别嫌我吃得多,让你破费了。”
有冤大头的饭不蹭,白不蹭。
“哈哈,说的哪里话,尽管吃!”
周浩然心里冷笑,脸上却一副豪爽的样子,
“餐厅在忠孝东路,你打个车,跟师傅说米其林就行,我到时在门口等你。”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林涛,转而深情款款地看着薛雨萱。
“雨萱,别生气了,上车吧,我给你赔不是。”
他拉开法拉利的副驾车门,做出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邀请姿势。
“我开我自己的车,林涛跟我一起。”
薛雨萱看了一眼林涛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心里无奈,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也不好直接驳了周浩然的面子。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奥迪A6,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林涛路过周浩然身边时,还冲他耸了耸肩,摊开手,一脸
“没办法,她非要我坐她车”的无辜表情。
然后大摇大摆地坐上了副驾驶。
“砰!”
周浩然狠狠甩上法拉利的车门,看着绝尘而去的奥迪,英俊的脸庞瞬间扭曲,一脚油门,发泄似的跟了上去。
车开出一段路,薛雨萱握着方向盘,忽然开口。
“抱歉,他平时不这样,可能……是我的原因,让你见笑了。”
“跟我道什么歉?”
林涛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
“免费蹭大餐的机会可不多,你一会儿可别心疼他,我准备把他吃破产。”
薛雨萱被他逗乐了,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心里的那点郁结也散了不少。
三星米其林餐厅。
环境优雅,音乐轻柔,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然而,靠窗的三人桌上,画风却截然不同。
林涛面前的餐盘,换得比服务生的腿还快。
澳洲和牛,一口一片。
香煎带鱼,一口一盘。
肉松海参,两口干完。
刚端上来的龙虾,他三下五除二就拆解完毕,吃得满嘴流油,酣畅淋漓,压根不理会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
对面的周浩然,脸上的笑容已经快挂不住了。
他看着林涛风卷残云,心里在滴血。
这小子是饿死鬼投胎吗?
薛雨萱倒是见怪不怪,安安静静地切着自己盘里的牛排,偶尔抬眼看林涛,眼神里藏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兄弟,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我吃得完,想吃什么点什么!”
林涛灌下一大口果汁,打了个嗝,意犹未尽地对周浩然说,
“就是这米其林有点小气,一份菜还不够塞牙缝的!”
“噗——”
周浩然差点一口红酒喷出来。
他强忍着怒气,眼看林涛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赶紧装出绅士风度:
“兄弟住在哪?吃得差不多了吧,一会我帮你叫车送你回去?”
只要把这小子弄走,今晚就还有机会。
“嗯,这顿吃得很爽,谢了兄弟。”
林涛用餐巾抹了抹嘴,站起身,拍了拍周浩然的肩膀,
“你这么仗义,下次我请你路边撸串,管饱!”
说完,也不管周浩然已经绿了的脸色,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餐厅。
“浩然,谢谢你的款待,我也吃饱了。”
薛雨萱随即起身,“我还有点事要跟林涛说,顺便送他回去。”
她看着周浩然,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周浩然扯了扯嘴角,还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薛雨萱也跟着离去。
服务生拿着账单过来时,他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脸彻底黑了。
奥迪A6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这一次,薛雨萱没有提酒店,而是径直开向了自己家的小区。
两人一路无话,车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就在车子准备通过保安亭进入地下车库时,一道刺眼的红色闪电猛地从侧后方窜出,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嚣张地横在了奥迪车前。
是那辆法拉利。
车门打开,周浩然踉跄着下来,双眼通红,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
林涛眉头一皱,正要推门下车,却被薛雨萱一把拉住。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能让我自己解决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请求。
林涛看了她一眼,缩回了手,贱兮兮地一笑:
“行啊,哪有小三去打原配的道理。”
“你胡说什么!”
薛雨萱又气又急,狠狠瞪了他一眼,推门下车。
她走到周浩然面前,深吸一口气。
“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你从来没让我进过你家门!”
周浩然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痛苦和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才认识几天的臭小子,就能跟你住在一起!”
薛雨萱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浩然,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你应该清楚,我一直都只把你当哥哥。”
“哥哥?”
周浩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嘶吼起来,
“我这么多年的付出,还顶不过他三天吗!”
“他比你小那么多岁!
一个大陆仔!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无业游民!”
“薛雨萱,你到底在想什么!”
面对他的咆哮,薛雨萱反而更加平静。
“他是我朋友,一个很有才华的人。
我请你尊重我,也尊重我的朋友。”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如果没有别的事,请你把车挪开。”
“我要回家了。”
周浩然的脸涨得青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死死地盯着她。
他从那双清冷的眸子里,读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周浩然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周围保安亭里探出的几个脑袋,还有路过业主投来的目光,像一根根针,扎得他浑身难受。
“我靠,现实版都市剧啊,开法拉利的高富帅居然输给了副驾那个小白脸?”
“那妞也太正了,脸蛋跟仙女似的,身材还好得没话说,便宜那小子了!”
议论声不大,却字字诛心。
周浩然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比被人扇了耳光还难堪。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辆奥迪A6,车里的两个人影,一个决绝,一个……他看不清表情。
最终,他只能像一头斗败的公牛,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法拉利里,在一阵不甘的引擎嘶吼声中,灰溜溜地把车挪开。
薛雨萱面无表情地开车过闸。
那几个保安立马低下头,假装四处看风景,不敢跟她对视。
可当林涛经过时,他们的眼神瞬间就变了,那是一种混杂了崇拜、敬仰和羡慕的复杂光芒,仿佛在看一位凯旋的将军。
林涛很受用,他挺了挺胸膛,对着窗外的保安们,贱兮兮地行了一个江湖气十足的抱拳礼。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车厢内炸开。
薛雨萱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巴掌狠狠拍在林涛的大腿上。
“嘶……你干嘛!谋杀亲夫啊?”
林涛龇牙咧嘴地叫唤。
薛雨萱被他气得脸颊泛红,从后视镜里瞪着他: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从车里丢出去?”
林涛揉着腿,小声嘀咕:
“用完就丢,真无情。”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两人一路无话。
回到家,玄关的灯光洒下,气氛有些凝滞。
薛雨萱一言不发地换了鞋,将包随手丢在沙发上,整个人也陷了进去,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今晚斩断了一段多年的纠葛,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林涛看了她一眼,没去打扰。
他知道现在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他走到角落,拿起了那把薛雨萱前两天刚教他入门的吉他。
他没坐,就那么随意地靠在墙上,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了几下,调了调音。
然后,一阵有些生涩但干净的旋律,缓缓在安静的客厅里流淌开来。
是那首《wonderful U》。
一首平静中带着些许忧伤的歌。
林涛的唱功谈不上多好,甚至有些地方的指法还磕磕绊绊,但他嗓音里的那份真挚,却像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包裹了整个空间。
“I never knew,when the clock stopped and Im looking at you……”
我从未察觉,当我望向你时,时间仿佛都已停滞……
歌声不完美,却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薛雨萱紧绷的肩膀,在音乐声中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那个靠在墙边,闭着眼睛,有些笨拙地弹着吉他的男人。
灯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让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此刻显得异常认真。
她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听着他用并不熟练的旋律,讲述着一个关于心动和迷惘的故事。
心中的烦躁、郁结、迷茫,仿佛都被这歌声一点点梳理、抚平。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林涛睁开眼,正好对上薛雨萱看过来的目光。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像是融化了的星光,水汽氤氲,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柔软。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甜腻了些。
就在这时,薛雨萱忽然站起身,赤着脚,踩着柔软的地毯,径直走向客厅另一侧的白色三角钢琴。
她掀开琴盖,纤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
叮咚。
一个清脆的音符响起,像是对刚才吉他声的回应。
随即,她自己轻声唱了起来。
“I never knew,I could feel this way……”
我从未知道,我竟会有如此感受……
她的歌声,比林涛的专业太多,空灵悠扬,带着她独有的清冷质感,却又蕴含着一丝刚刚被点燃的温度。
整个房间,瞬间被一种温柔又复杂的情愫彻底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