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惊鸿与“脏猫”的归宿
死亡,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冰冷。
三股凝聚着筑基死士冰冷意志的毁灭性能量,如同三座倾倒的黑色巨山,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朝着蜷缩在血泊中、气息奄奄、连颤抖都显得无比微弱的橘色虎斑幼猫当头压下!
空气被压缩、凝固!死亡的阴影彻底吞噬了那小小的身躯!
墨玉发出凄厉到撕裂夜空的哀鸣,拖着重伤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来,碧绿的猫眼中充满了绝望!
幼猫涣散的碧色瞳孔里,倒映着那急速放大的、象征着终结的黑暗。它似乎连恐惧的力气都已失去,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等待最终的湮灭。
就在这万籁俱寂、绝望弥漫的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声清越无比、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剑鸣,如同九天龙吟,骤然划破死寂的夜空!那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无坚不摧的浩然正气,瞬间穿透了庭院中浓郁的杀意和血腥!
紧接着!
数道璀璨夺目的银色剑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雷霆,又似九天垂落的银河,带着斩妖除魔、涤荡乾坤的磅礴气势,毫无征兆地从庭院上方、古树浓密的树冠阴影中暴射而下!
剑气如虹!迅疾如电!精准得如同尺子量过!
每一道剑气,都带着凌厉无匹的锋锐和浩然磅礴的剑意,目标直指三名死士的致命要害!
噗!噗!噗!
剑气后发先至!
一道剑气狠狠撞在刺向幼猫眉心的幽暗指芒上,将其瞬间击溃、湮灭!
一道剑气如同神龙摆尾,精准地斩在切向幼猫咽喉的掌刀侧面,将其带偏,凌厉的掌风将旁边一块半人高的断石轰得粉碎!
最后一道剑气,则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了那柄抹向后心的淬毒蓝芒匕首,将其震得脱手飞出,钉入远处的石壁,匕首尾端兀自嗡嗡颤抖!
“什么人?!”
三名死士骇然变色!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如此凌厉的剑意!那剑气不仅威力惊人,更带着一种仿佛能斩断他们冰冷意志的浩然正气!他们的护体罡气在剑气余波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破碎,气血翻腾,手臂发麻,被迫连连后退,眼中充满了惊怒交加!
来人实力远超他们!不可力敌!
为首的死士反应极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他猛地一扬手!
“走!”
砰!砰!砰!
三颗漆黑的弹丸被狠狠砸在地上!瞬间爆开大团浓密刺鼻、带着强烈麻痹效果的黑色烟雾,将整个庭院核心区域彻底笼罩!视线和感知瞬间被隔绝!
趁着烟雾弥漫的混乱,三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目标,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遁入黑暗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果断!狠辣!毫不拖泥带水!
黑色的烟雾在夜风中缓缓飘散,露出庭院中一片狼藉的景象。
断石,裂痕,喷溅的鲜血,还有空气中残留的刺鼻硫磺味和血腥气。
月光重新洒落,清冷地照耀着这片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土地。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同谪仙临尘,悄无声息地飘然落下,落在庭院中央。他足尖轻点,落地无声,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来人一身银白镶蓝边的剑袍,在月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剑袍剪裁合体,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姿。他面容冷峻,如同精雕细琢的寒玉,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勾勒出近乎苛刻的线条。一双眸子深邃如寒潭,此刻正微微蹙着眉头,扫视着眼前这片狼藉的战场,眼神锐利如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淡淡的嫌恶。
他背负着一柄古朴的连鞘长剑,剑柄末端系着一缕天青色的剑穗,随着夜风轻轻摇曳。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柄出鞘三分的绝世利剑,锋芒内敛却又锐气逼人,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孤高与冷冽。
正是玄元宗年轻一代的翘楚,以剑法凌厉、性格孤傲冷僻着称的内门精英弟子——凌云霄!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远处那块被掌风轰碎的断石上,眉头皱得更紧。随即,视线扫过地上那柄兀自钉在石壁上、散发着幽幽蓝芒的淬毒匕首,眼中寒光一闪。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了庭院角落。
那里,一只通体玄黑、体型稍大的猫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它嘴角带着未干的血迹,碧绿的竖瞳死死盯着凌云霄,喉咙里发出充满警告和极度不安的低声嘶吼,全身毛发炸起,额间那道银色的竖纹流转着警惕的光芒,正是重伤的墨玉。它显然认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强者,并本能地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凌云霄的目光在墨玉身上只停留了一瞬,冰冷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野猫。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墨玉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里,蜷缩着一团小小的、几乎被暗红色血污完全覆盖的“东西”。
借着清冷的月光,凌云霄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只……幼猫。
体型极小,不过巴掌大。原本橘色和深色相间的虎斑纹路被鲜血和污泥浸染得模糊不清,湿漉漉的毛发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躯上,显得格外狼狈和可怜。它小小的身体微微起伏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碧色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空洞,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茫然,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似乎都没有。在它身下,一小滩暗红的血渍还在缓慢地扩大。
而在它旁边,散落着几片被鲜血浸透的、深色的、明显属于成年男子的破碎衣料。
凌云霄的剑眉,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看着那只奄奄一息、浑身脏污、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小东西,深邃的寒眸之中,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波动了一下。那并非怜悯,更像是一种……被眼前这弱小生命濒临绝境的惨状所触动,却又被其肮脏狼狈所困扰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庭院中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以及墨玉那充满警惕和焦急的、压抑的低吼。
凌云霄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他那张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峻脸庞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变化。最终,他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他缓步走了过去,脚步依旧无声。
墨玉的嘶吼声陡然拔高,挣扎着想挡在那只濒死的小猫身前,却被凌云霄身上自然散发的、如同剑锋般冰冷锐利的气息所慑,只能焦急地在原地刨着爪子。
凌云霄在距离小猫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微微俯身,看着地上那团小小的、血糊糊的生命。他没有直接用手去碰,而是反手抽出了背负长剑的剑鞘。
那剑鞘通体银白,非金非木,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他用那冰冷的剑鞘前端,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谨慎,轻轻拨了拨地上那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橘猫。
小猫的身体被拨得微微翻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奶猫呜咽般的呻吟,碧色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笼罩在月光下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银白身影。
看着小猫这濒死的、茫然又可怜的模样,凌云霄那紧抿的薄唇似乎又抿紧了一分。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
他站直身体,动作有些僵硬地解开了自己那件价值不菲、一尘不染的银白剑袍。那动作,仿佛是在进行一项极其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做的任务。
然后,在墨玉警惕、困惑、焦急的目光注视下,在清冷的月光下——
这位以孤高冷僻、不近人情着称的剑修翘楚,竟有些笨拙地、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
他伸出两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嫌弃地、只用指尖拈起地上那只血污满身、气息奄奄的小橘猫后颈的一点点皮毛——仿佛在拎一件极其肮脏的垃圾。
随即,他迅速地将小猫拎起,另一只手则飞快地将那件脱下的、带着他清冽气息的银白剑袍摊开在地。
他像裹什么易碎又污秽的物件一样,动作略显僵硬和生疏,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迅速地将那只小小的、浑身是血、还在微弱挣扎的小东西,用自己那件昂贵的银白剑袍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只留下一个沾着血污和污泥、毛色黯淡的小脑袋,无力地耷拉在衣袍的包裹之外,那双涣散的碧色猫眼茫然地半睁着。
做完这一切,凌云霄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觉得更麻烦了。他皱着眉,看着被裹成银白“粽子”、只露出一个脏兮兮小猫头的“包袱”,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冷冽如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麻烦……脏死了……”
然而,他抱怨归抱怨,动作却异常稳定。
他弯腰,将那团裹着小猫的“包袱”稳稳地抱了起来。手臂收拢,将那小小的、带着血腥和泥土气息的生命,以一种略显别扭却又异常稳固的姿态,护在了自己胸前。隔着厚厚的衣袍,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心跳和颤抖。
他不再看地上焦急低鸣、挣扎着想跟上来的墨玉一眼,仿佛那只忠诚的黑猫只是空气。抱着怀里这个“麻烦”的“脏东西”,凌云霄转身,足尖一点,身形化作一道清冷的银色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古木林立的阴影之中,朝着内门弟子居住的核心区域方向,飘然而去。
墨玉发出焦急的嘶鸣,不顾重伤,挣扎着爬起来,循着那银色流光消失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庭院,重归死寂。
月光清冷,照耀着断石、血迹、破碎的衣衫,还有那柄钉在石壁上、散发着幽幽蓝芒的淬毒匕首。
就在这死寂持续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后。
庭院右侧那片倒塌的巨大假山石阴影深处,空间如同水波般,极其诡异地扭曲了一下。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中缓缓“浮现”出来。
他身着深沉如夜、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宽大黑袍,身形隐在庭院最浓郁的阴影里,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起两点令人心悸的……猩红!
正是容烬!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亘古存在的幽影。周身没有任何元力波动,却散发着一股比这幽影渊外围更加冰冷、更加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这股寒意是如此浓烈,以至于以他为中心,庭院地面上的尘埃都仿佛停止了飘动,空气中细小的水汽瞬间凝结成肉眼可见的冰晶,簌簌落下!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地上那片暗红色的、属于顾砚人形状态时喷溅的、已经半凝固的血迹上。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那两点红光如同跳动的火焰,骤然变得炽烈而危险!
随即,他的视线又扫过旁边另一小滩颜色稍淡、属于那只橘色虎斑幼猫的、混合着泥土的血污。
最后,他那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的目光,死死地、如同淬毒的利刃般,刺向了凌云霄带着顾砚(幼猫形态)消失的方向!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毁灭性暴怒,在他那看似平静的躯壳下疯狂翻涌!周围的空气因为这极致的怒意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仿佛空间都要被冻结、碎裂!
猩红的眼眸深处,除了那焚尽八荒的暴怒,还清晰地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看到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那个叫顾砚的小东西,那个被他视作“玩具”的存在,在濒死的绝境下,竟然……变成了一只猫?!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哪怕是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他的“玩具”,竟然被另一个人,以一种近乎“捡垃圾”的姿态,当着他的面……带走了?!
“呵……”一声低沉、沙哑、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冰窟的冷笑,从黑袍下逸出。
容烬缓缓抬起一只手。那是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
他的指尖,对着地上那片属于顾砚人形状态的、半凝固的暗红血迹,凌空轻轻一勾。
一缕极其微弱、带着顾砚独特气息的、属于“人”的血气,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悄然从那片血迹中剥离出来,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暗红细线,缠绕上他苍白的指尖,随即隐没不见。
做完这一切,容烬缓缓收回手,重新隐入那片浓郁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庭院里,只剩下那冻结空气的恐怖寒意,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短暂瞬间,某个存在心中掀起的、足以毁天灭地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