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金色的薄纱,轻柔地覆盖在樊村的轮廓上,将它染成一片暗金色。
山头的风带着远处飘来的疫气,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味,缓缓吹过。
梅祈安站在崖边,目光深邃而凝重。
他的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掐着一张淡蓝色的符咒,指尖凝聚的法力缓缓注入符纸之中。
刹那间,符咒上泛起微微的蓝光,宛如细碎的星子在纸面上轻轻跳动,却始终无法聚成明亮的光团。
“这妖气的确存在,却淡得奇怪。”
梅祈安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他收回法力,符咒上的蓝光渐渐褪去,重新变得平淡无奇。
“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散了,只能在樊村范围内飘荡,连山头都渗不过来。”
梅祈安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武祯缓缓走到梅祈安的身侧,目光如剑般掠过下方死寂的村落,眉头紧锁。
武祯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寻常疫妖过境,周遭草木都会被妖气染得枯萎发黑,可你看樊村外的庄稼地,虽有些蔫,却没枯死——这根本不是疫妖作乱的样子。”
武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武祯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身旁郁郁葱葱的草叶,草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回应她的话语。
“更像是有人用术法,把妖力和疫气捆在了一起,刻意控制着蔓延的范围。”
梅祈安微微点头,将手中的符咒仔细叠好,小心翼翼地揣进袖中。
他转头看向梅逐雨,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眼下金吾卫的兵士还在村口巡逻,村里还有太医院的人在施救,人多眼杂,我们贸然进去容易暴露。只能等入夜,兵士换防的间隙再潜进去,找那疫气的源头。”
梅逐雨望着山下逐渐亮起的零星灯火,然后点了点头。
“我昨夜探路时,发现村西荒宅的妖气最浓,只是当时怕被察觉没敢靠近。等入夜了,我们从后山的小路绕过去,正好能避开巡逻的兵士。”
夜幕渐渐降临,樊村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愈发神秘。
三人站在崖边,静静地看着下方的一切,心中早已有了计划。
……
夜晚丑时的风裹着寒意,呼啸着刮过樊村的土巷,将金吾卫火把的光晕吹得晃晃悠悠。
暮色早已浓得像浸了墨的棉絮,把整个村落裹得密不透风。
村口兵士甲片碰撞的脆响,在死寂的空气中反复回荡,偶尔混着几声从院墙后漏出的压抑咳嗽,刚冒头就被风掐断。
梅祈安三人借着树影的掩护,猫着腰悄然潜到村西。
梅祈安指尖凝出淡淡的青色微光,那光仿佛一层薄纱,轻轻裹住了三人的身影,连脚下踩碎药渣的“咯吱”声都弱了几分。
土路硬邦邦的,混着黑褐色的药渣和干枯的艾草。
空气中弥漫着灼人的焦味,还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腥气,让人不禁皱眉。
“停。”
武祯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她突然攥住梅祈安的袖口,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那座塌了半面墙的磨坊,眼神中透着一丝凝重。
“在那边,妖气很重。”
武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仿佛已经锁定了目标。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磨坊的土坯墙塌了大半,露出里面发黑的梁木。
木窗破了个大洞,黑得像泼了墨,却有几缕墨绿色的气丝从窗缝里钻出来,像活物似的缠上墙角的野草。
不过瞬息,原本还泛着点绿意的草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下去,最后蜷成灰黄色的一团,轻轻一碰就碎成了渣。
这诡异的景象让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他们知道,这磨坊里藏着的,绝不是普通的妖气。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梅祈安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严肃。
“这妖气的源头,应该就在磨坊里。”
梅祈安说着,指尖的障眼法又浓了几分,像是一层更厚的轻纱将三人紧紧包裹。
梅祈安贴着墙根,一步一步谨慎地往磨坊挪去,靴底踩过碎瓦发出的轻响,在这静得吓人的夜里,竟比兵士的甲片声还要刺耳。
刚靠近破窗,那股腥气就更浓了,混着磨坊里的霉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武祯忍不住皱了皱眉,伸手捂住了口鼻。
梅祈安却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努力捕捉着什么。
可在梅祈安三人踏进磨坊的瞬间,他们却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
满地野草疯长到半人高,枯黄的草叶下埋着碎瓦,只有中央那座磨盘还透着几分旧迹。
木架早已朽得发黑,石磨上积着厚厚一层灰,连磨齿都被岁月磨平,一看便知弃置了许多年,哪有半分妖气的影子。
“不对劲。”
梅祈安皱眉,右手飞快掐出法诀,指尖凝出一道莹白灵光。
“灵山之兽,海之精怪,显形于前,莫再徘徊。现!”
话音落时,灵光骤然腾空,像一条灵动的游鱼在磨坊里盘旋飞舞。
只见灵光掠过杂草、磨盘,最终却猛地一沉,径直穿过后墙的破洞,落入墙外那座被野草彻底掩盖的枯井中。
三人忙追出去,才看清那枯井的模样——井沿的青石裂着蛛网般的缝隙,几丛半枯的藤蔓缠绕其上,若不细看,竟与周遭荒草融为一体。
而那往日该积满落叶的井底,此刻却隐隐泛着幽幽绿光,像淬了毒的萤火,在黑暗里忽明忽暗。
“源头果然在这里。”
梅祈安蹲下身,伸手拨开井边的野草,指尖刚触到井沿的青石,便像被冰锥刺中般猛地缩回。
石面冰得刺骨,指尖还沾了层透明的滑腻粘液,凑近一闻,那股腐烂的甜腥气瞬间钻进鼻腔,比先前在磨坊外闻到的更浓。
梅祈安回头与武祯、梅逐雨对视一眼,三人眼中皆闪过凝重。
这股诡异的气息和冰冷的青石,让他们意识到即将面对的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危险。
武祯率先抬手,指尖凝出淡金屏障,将自己裹在其中。
而梅逐雨也掐诀召出护体玄光,护在周身。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环绕在他周围,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梅祈安则摸出袖中符咒,往掌心一按,青色光罩瞬间展开。
青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
三人在做好保护措施后,不再犹豫,依次踏上井沿。
梅祈安率先探身,武祯和梅逐雨紧随其后。
刚往下探身,井底的绿光便骤然亮了几分,那股甜腥气也裹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井底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三人周身的灵光刚探出去半尺,就被硬生生吞掉大半,只剩微弱的光晕裹着身形,勉强照见四周凹凸的井壁。
井壁上爬满了干硬的青苔,指尖稍一碰触,便簌簌掉渣,混着细碎的石末落在肩头,凉得渗人。
井底没有预想中作祟的妖影,也没有堆积的腐臭遗骸,只有脚下的泥土泛着异样的寒意,踩上去软中带硬。
梅祈安刚挪了半步,便觉鞋底触到了规整的边缘。
那竟是块深埋在土下的石板。
梅祈安在平稳落地后便将掌心灵光聚得更亮些。
只见梅祈安缓缓俯身,然后将灵光的光晕顺着石板铺展开。
此时,众人这才看清,石板上刻着细密的纹路,绝非自然形成的石痕,而是用不知名的暗赤色液体混着墨色画就的阵纹,蜿蜒缠绕,将整个井底圈成一个规整的八角形。
纹路缝隙里,还嵌着几粒发黑的碎骨,每粒碎骨都泛着极淡的绿光,像濒死的萤火,维持着阵法的运转。
这诡异的景象让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他们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阵法。
而阵法正中央,一根羽毛悬浮在半空,通体泛着墨绿色的幽光,羽尖还缠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黑气,缓缓扭动着,像活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