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
罗浮
丹鼎司
丹鼎司的药香依旧浓郁,却再难掩空气中潜藏的紧绷。
符玄半倚在软榻上,身前悬浮着数十枚晶莹的星球。
粉发垂落肩头,指尖在玉片间轻划,眸中倒映着流转的星芒。
看似专注推演,实则每一次指尖起落,都在刻意改动星轨的真实走向。
她身前的矮几上,那碗所谓的“凝神汤药”早已凉透,药汁澄澈却未动分毫。
自始至终,这“病弱”都是演给罗浮上下看的戏码。
软榻不远处的空地上,彦卿的身影如追风逐电。
少年身着劲装,手中长剑挽出层层剑花。
剑光凛冽如霜,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他的动作比往日更加迅猛,每一次挥剑都灌注了全身力道。
额间汗珠滚落,砸在地面上晕开细小的水渍,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手腕再沉三分,剑势太飘,遇敌必被破。”
符玄头也未抬,声音清冷,精准点出彦卿的破绽。
彦卿闻言,立刻调整姿态,长剑下沉,剑招顿时变得沉稳厚重了许多。
他知道,这不是寻常的指点,而是方源分身之间的默契打磨。
唯有实力足够强悍,才能在罗浮的暗流中站稳脚跟。
才能配合本体的计划步步为营。
这些时日,彦卿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练剑上。
方源的记忆融入他的识海。
那些杀伐果断的剑道杀招与他原本的剑路相互交融。
方源将每一个分身都开窍,其中他们二人的修为位于五转。
也只有他的智道分身是蛊仙修为。
让他的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热血上头的少年剑修。
眼底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利。
符玄偶尔抬眼,瞥一眼彦卿练剑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满意。
彦卿的天赋确实不错,稍加打磨便是一柄利刃。
她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星球玉片上,指尖动作愈发急促。
六日后便是与本体方源、智道分身闫星辞汇合的日子。
在此之前,她必须做好铺垫。
不仅要稳住景元,还要潜移默化地替方源洗白,为后续的联盟造势。
星轨推演本是她的拿手好戏,如今却要刻意扭曲天机。
编造出有利于方源的“未来”。
但她深知,这是计划的关键。
罗浮是方源布局星海的重要棋子,而景元这位将军,便是撬动这颗棋子的核心。
傍晚时分,符玄收起星球玉片,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粉发束起,露出清丽绝伦的面容,病弱的慵懒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太卜应有的沉稳。
她推开丹鼎司的门,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将军府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景元身着常服,褪去了银白战甲的凛冽,却依旧难掩周身的威严。
他正低头看着一份资料,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直到符玄的脚步声传来,才缓缓抬眼。
“太卜今日气色好了许多。”
景元的声音温和,目光落在符玄脸上,带着几分关切。
“劳将军挂心,推演星轨略有成效,身体安稳了不少。”
符玄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不失分寸:
“今日前来,是有重要的星轨推演结果,需向将军禀报。”
景元放下手中资料,示意她坐下:
“哦?是关于哪方面的?”
符玄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凝重起来:
“是关于罗浮的未来,以及……方源。”
听到“方源”二字,景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名字在宇宙中早已是魔头的代名词。
百亿生灵的亡魂,让他的名字自带血腥与恐怖。
罗浮与他有所牵扯,本就是权宜之计。
如今被符玄特意提及,让景元心中隐隐有了些预感。
“将军可知,此前你与方源的短暂合作,看似冒险,实则是一步极为正确的棋。”
符玄抬眼,眸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
“我推演星轨至百年之后。”
“赫然发现,罗浮若能与方源达成联盟。”
“在未来的神战之中,将能占据一席之地,甚至有望摆脱如今的困境。”
“你说什么?”
景元的语气带着几分诧异,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真与方源联盟?”
“太卜可知他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
“百亿生灵,这等罪孽,足以让他被宇宙唾弃。”
“与他联盟,罗浮岂不是要背负千古骂名?”
“将军所言极是,方源的凶名,宇宙皆知。”
符玄并未反驳,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但将军也需明白,乱世之中,道义往往难以立足。”
“神战将至,星神博弈,各大势力都在暗中布局。”
“罗浮本就实力不济,若再墨守成规,恐怕连自保都难。”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方源的实力,将军有目共睹。”
“有多种诡异的手段,连星神令使都能周旋。”
“更难得的是,他虽强,却无强者的傲气。”
“将军见过哪个顶尖强者,会为了利益而放下身段。”
“甚至不惜‘不要脸’地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
景元闻言,陷入了沉思。
符玄的话,恰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想起与方源的几次交锋与合作,那家伙确实毫无傲气可言。
甚至有些狡黠得令人无奈。
打个比方,毁灭命途的令使,行事张扬,傲气冲天。
可方源不同,他能屈能伸,为了达成目的,甚至可以做出许多看似“掉价”的事情。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欢愉星神的令使。”
景元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
“欢愉命途的行事风格,本就放荡不羁,无所不用其极。”
“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所用的能力,绝非任何已知的命途。”
符玄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将军为何会有这般猜测?”
“宇宙中早有传闻,说方源是陨落的繁育星神留下的命途行者。”
景元缓缓说道:
“可这根本站不住脚。”
“当年补天司命三锤便打死了繁育星神。”
“即便他侥幸未死,残余的力量也不足以给人赐福。”
“更遑论培养出方源这般逆天的人物。”
他的目光深邃,带着几分探究:
“我观察过他的手段,这些都与已知的命途截然不同。”
“他就像一个异类,不受命途束缚,却能在星神的博弈中游走自如。”
符玄心中暗赞景元的洞察力,面上却露出几分思索:
“将军所言有理,方源的能力确实诡异难测。”
“但无论他的来历如何,星轨推演不会说谎。”
“与他联盟,对罗浮而言,利大于弊。”
景元沉默了许久,厅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他身为罗浮的将军,肩上扛着整个仙舟的安危。
与方源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若是不结盟,罗浮在神战中的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罗浮如今的困境,他比谁都清楚。
在几大仙舟中,罗浮的实力本就最弱,人才凋零,能用之人寥寥无几。
此前与持明族决裂,更是让罗浮雪上加霜,失去了重要的盟友与助力。
“唉。”
景元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太卜,你以为,罗浮的未来,究竟在何方?”
符玄似乎早有准备,闻言皱眉思索片刻,语气诚恳地说道:
“将军,恕我直言,如今的罗浮,早已是内忧外患。”
“外部有毁灭势力的觊觎,神战的阴影笼罩。”
“内部人才匮乏,势力分散,连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继承人,都难以寻觅。”
“若不及时改变,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味,景元已然明白。
“你说得对。”
景元点点头,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
“罗浮确实无人可用。”
“那些长老们,要么心思深沉,只顾自身利益。”
“要么固步自封,难以担当大任。”
“彦卿虽有天赋,却太过年轻,经验不足。”
“整个罗浮,也就只有太卜你,能让我稍稍放心。”
符玄心中一凛,知道景元这话绝非随口说说。
她能感受到,景元的气息中,隐隐带着一丝诡异的阴寒。
那是魔阴身即将发作的征兆。
看来,这位将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将军,您……”
符玄故作担忧地开口。
景元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我自己的情况,我清楚。”
“魔阴身日益侵蚀,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便会神志不清,再也无法执掌罗浮。”
他的目光落在符玄身上,带着几分期许,几分愧疚:
“符玄,并非我不想将将军之位传给你,只是我还不能退下。”
“罗浮如今风雨飘摇,与方源这等魔头结盟,更是一步险棋。”
“我若此时倒下,罗浮恐怕会立刻陷入混乱。”
“将军言重了,罗浮还有诸多长老,以及众多云骑……”
符玄开口劝慰,语气恰到好处。
“长老?”
景元自嘲地笑了笑:
“那些人,平日里争权夺利一个比一个积极,真到了危急关头,能指望他们吗?”
“救你们和方源联盟是一个理由,同时我也真的希望方源能帮助我。”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罗浮仙舟的夜景。
罗浮的光芒柔和,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
“罗浮的未来,当真坎坷啊。”
景元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奈:
“与持明族决裂,失去了重要的助力。”
“人才凋零,后继无人。”
“如今还要依附方源这等魔头,才能在神战中寻求一线生机。”
“我这个将军,当得实在窝囊。”
符玄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能感受到景元心中的挣扎与痛苦。
这位将军一生都在守护罗浮,如今却要面对这般绝境,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将军不必自责。”
许久,符玄缓缓开口: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在您的守护下,罗浮才能在星海的动荡中安稳至今。”
“如今的困境,非您之过,而是时势使然。”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坚定:
“至于未来,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忧。”
“星轨推演显示,罗浮虽有坎坷,却并非没有转机。”
“只要我们把握好机会,与方源达成联盟。”
“再暗中培养人才,积蓄力量,未必不能在神战中站稳脚跟。”
“甚至重现罗浮的辉煌。”
景元转过身,看着符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知道符玄的能力,星轨推演从未出错。
可让他完全信任方源,与一个屠杀百亿生灵的魔头并肩作战。
他心中始终有着一道坎。
“方源此人,太过危险。”
景元沉声说道:
“他行事毫无底线,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今日与我们结盟,明日或许就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将罗浮弃之如敝履。”
“将军所言极是,方源确实危险。”
符玄坦然承认:
“但越是危险的人,往往越有利用的价值。”
“我们与他结盟,并非要引狼入室,而是要相互利用。”
“他需要仙舟在神战中牵制各方势力。”
“我们需要他的实力,为罗浮争取喘息之机。”
“只要我们保持警惕,把握好分寸,便不会被他反噬。”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让景元心中的动摇又多了几分。
“而且,将军别忘了,方源不受命途影响。”
符玄补充道:
“神战的核心,便是命途的博弈。”
“我知道了。”
许久,景元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却也多了几分决断:
“关于与方源联盟之事,我会再仔细斟酌。”
“你继续推演星轨,密切关注各方动向,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禀报。”
“是,将军。”
符玄微微颔首。
“还有,关于罗浮的未来,你也多上心。”
景元看着她,语气诚恳:
“若日后我真的神志不清,罗浮的安危,便全靠你了。”
符玄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半。
她面上却露出凝重之色,郑重地点头:
“将军放心,只要我符玄在,便绝不会让罗浮陷入绝境。”
之后刚要出门,又想到些什么,把半个头探出门。
“将军,多注意点身体。”
景元微微一笑开口:
“知道了。”
辞别景元,走出将军府时,夜色已深。
星风吹拂着符玄的粉发,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景元已然松动,接下来,只需等待本体的指令,便可将这盘棋彻底盘活。
回到丹鼎司,彦卿依旧在练剑。
剑光在夜色中闪烁,如同跳跃的星辰。
看到符玄回来,彦卿收剑上前,脸上带着几分急切:
“情况如何?景元相信你的话了吗?”
“差不多了。”
符玄淡淡开口,走到软榻边坐下:
“他心中已有动摇,只需再加一把火,便可彻底促成联盟。”
“那太好了!”
彦卿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这样一来,本体的计划就能顺利推进了。”
“别高兴得太早。”
符玄瞥了他一眼:
“景元心思深沉,且魔阴身即将发作,变数依旧存在。”
“接下来的几日,你继续加紧练剑,我会继续推演星轨。”
“编造更多有利于联盟的‘证据’。”
“六日后与本体汇合,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明白!”
彦卿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他转身回到空地上,再次举起长剑,剑势比之前更加凌厉。
符玄看着他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景元的魔阴身,是他们的机会。
罗浮的困境,是他们的跳板。
方源的联盟,是他们的依仗。
这盘棋,他们已经布下了太多的暗子,如今,只待收网的时刻。
她重新取出星球玉片,指尖在玉片间流转。
星轨再次被扭曲,虚假的未来在她的推演下,变得愈发真实。
她知道,这是在为方源铺路。
罗浮的未来,或许真的会坎坷,但这坎坷之中,却藏着他们的机遇。
只要计划顺利,用不了多久,罗浮的将军之位,便会落入她的手中。
而整个罗浮,也将成为方源布局星海的重要力量。
夜色渐深,丹鼎司的药香与剑光交织,星轨流转间。
一场关乎罗浮命运的棋局,正在悄然推进。
景元的无奈,符玄的算计,彦卿的精进,都在为这场棋局增添着变数与张力。
而远在星海之中的方源,如同掌控全局的棋手,正等待着最佳的落子时机。
六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当约定的日子来临,符玄收起了最后一枚星球玉片。
彦卿也停下了练剑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与期待。
他们知道,真正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罗浮的命运,星海的格局,都将在这场博弈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他们,作为方源的分身,也将在这场风暴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对不起,今天这么晚才更,质量还这么差,今天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