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殿的夜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窗棂的轻响。
方源坐在桌前，指尖捏着一枚刚从云游商人处换来的寒玉，玉上的凉意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烦躁。
脑海里，灵溪系统的提示音还在回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早已习惯算计的心上。
“触发主线任务二：建立与镜流的‘爱意链接’。”
“任务完成奖励——存在星神50%感悟。任务时限：镜流遁入魔阴身前。”
50%的存在星神感悟。
方源将寒玉按在眉心，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太清楚这份奖励的分量——自成为虚无令使以来，他始终在摸索“存在”的边界。
可无论如何吞噬丰饶孽物、吸收虚数，都像隔着一层薄纱，看不清本质。
而这50%的感悟，无疑是捅破这层纱的关键，能让他直接触摸到星神的领域，距离永生的目标迈出一大步。
可任务本身，却让他难得地感到棘手。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司命殿外的月光，面具下的眉头紧紧蹙起。爱上镜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先不说两人如今的师徒身份，罗浮仙舟向来重伦理，师徒之间若有逾矩之情。
必会引来非议，他苦心经营的“可靠弟子”形象将毁于一旦。
更重要的是，镜流的性子——她一生执着于剑道，清冷得像昆仑之巅的冰雪，对儿女情长向来不屑一顾。
连云上五晓的相处中，也从未见她对谁流露过半分柔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动心？
更何况，他还知道一个致命的秘密——镜流离遁入魔阴身已不远。
方源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寒玉在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上一世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心头。
他曾在古籍中见过魔阴身的记载，那是仙舟人活太久，记忆失控引发的浩劫。
一旦堕入，便会失去理智，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而镜流，为了守护罗浮，常年透支灵力，魔阴身的征兆早已在她体内潜藏。
或许再过数年，甚至数月，那个清冷孤傲的剑修，就会彻底消失。
在她即将堕入黑暗的前夕，让她爱上自己？这简直是比让虚无吞噬存在更荒唐的事。
“利用……”
方源低声自语，脑海里突然闪过上一世的画面。
那时他也曾对镜流动过心，可那份心动里，掺杂了太多算计。
他需要她的剑道传承，需要她在罗浮的地位，需要借她的手铲除异己。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份感情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精心伪装的骗局。
可现在，系统要的是“爱意链接”，不是“伪装的喜欢”。
方源走到铜镜前，抬手摘下脸上的寒铁面具。
镜中映出那张苍白无绪的脸，双眼依旧是深不见底的虚无，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他试着牵动嘴角，想做出一个温柔的表情，可脸部肌肉却像生锈的齿轮，僵硬得无法动弹。
太久的伪装，让他早已忘记如何真心流露情绪。
而虚无之力的侵蚀，更让他的情感感知变得迟钝，连“喜欢”是什么感觉，都快要记不清了。
“或许……可以从细节入手。”
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想起镜流练剑后总会喝一杯浓茶，想起她袖口的剑穗磨损后从不更换。
想起她在提到“守护罗浮”时，眼底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这些细碎的细节，若是能被妥善利用，或许能撬开她冰封的心防？
比如，每日清晨提前备好温好的云尖茶，在她练剑时默默递上。
比如，悄悄为她更换磨损的剑穗，却装作是“偶然发现”。
比如，在她提及罗浮安危时，不再只是附和，而是说出自己的见解，让她觉得两人有共同的信念。
可这些，真的能让她动心吗？
方源重新戴上面具，转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关于“情感”的书籍。
书页上记载着无数才子佳人的故事，那些海誓山盟、生死相随的情节，在他看来却无比陌生。
他试着想象自己对镜流说“我心悦你”的场景，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声音都变得干涩。
他习惯了算计，习惯了利用，却唯独学不会如何真心相待。
“方小源——我提示一下：‘爱意链接’需基于真实情感波动，伪装情绪无法触发任务判定。”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方源心中最后的侥幸。
他猛地合上书籍，书页被他捏得微微发皱。
真实情感？他哪里还有真实情感？从重生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变强”和“永生”。
可那50%的存在星神感悟，就像悬在他头顶的星辰，诱惑着他不顾一切地去追逐。
方源走到剑架前，握住那柄无尘剑。
剑身上还残留着昨日斩杀丰饶孽物时的虚无之力，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他突然想起今日在太卜司，镜流为他担忧时的眼神。
想起她在演武场为他挡在身前的背影，想起她教他练剑时，指尖落在他手腕上的温度。
那些画面，似乎比其他记忆更清晰一些。
“或许……不是完全不可能。”
方源的眼神微微松动。他想起上一世，自己最后为了救镜流，曾不惜动用虚无之力，哪怕差点被力量反噬。
那时的他，或许是有过真心的吧？只是那份真心，被太多的算计掩盖，最终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
如果能找回那份真心呢？如果能让镜流在堕入魔阴身前，真的感受到一丝温暖呢？
方源重新戴上面具，转身走向门外。夜色中，剑首阁的灯笼还亮着，照亮了前方的石板路。
他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远，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镜流堕入黑暗前。
让她爱上自己，更不知道这份“爱意链接”，最终会将他引向光明，还是更深的虚无。
但他知道，为了那50%的存在星神感悟，为了永生的目标，他必须试一试。
第二天清晨，镜流像往常一样来到练剑场，却发现石桌上多了一杯温好的云尖茶，茶旁还放着一块干净的布巾。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竹林，只见方源正握着无尘剑，安静地练着昨日教他的剑招。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影看起来比往日柔和了许多。
“师父。”
方源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语气依旧温和，却比往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茶刚温好，您练剑前喝一杯，暖暖身子。”
镜流看着石桌上的茶，又看了看方源，眉头微蹙，却还是走过去，端起了茶杯。
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茶香，竟让她常年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难得的放松。
方源看着她喝茶的模样，面具下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或许，这场情劫，并非毫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