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宣武医院的VIp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被淡淡的花香冲散。
许昊在听主治医生详细介绍了王楚然母亲的病情。
一种罕见的、但对特定抗生素反应良好的神经系统感染,目前病情已经稳定,后续需要数周的静养和精细护理后,心里有了底。
他走进病房,看到了守在病床边的王楚然。
几个月不见,她原本清秀的脸庞瘦削了一圈,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对母亲病情的担忧,像一只受惊后强撑着的幼鹿。
“许昊哥哥。”
见到他进来,王楚然连忙站起身,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更显憔悴。
许昊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知道,让一个刚经历母亲重病、身心俱疲的女孩独自待在医院附近的酒店或者公寓,并不是个好主意。
“这里医疗条件很好,阿姨需要静养,你在这里也休息不好。”
许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
“跟我回家,那边有人照顾,你也好好调整一下。”
王楚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
“不用了,许昊哥哥,太麻烦你了,我可以在附近……”
“不麻烦。”
许昊打断她,目光扫过病床上睡着的王母,
“你在这里,阿姨也不会安心养病。收拾一下,跟我走。”
他的态度温和却坚定,带着一种天然的、让人无法抗拒的掌控力。
王楚然看着他那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睛,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心底反而涌起一股久违的、被人妥善安置的安全感。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车队驶入荷花巷,停在那座静谧而气派的四合院门前。
王楚然跟着许昊走进院子,好奇又有些拘谨地打量着这处与她认知中截然不同的居所。
古树、回廊、青砖灰瓦,处处透着历史的沉淀与低调的奢华。
就在这时,曼曼抱着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的许诺从东厢房走了出来,嘴里轻声哄着:
“诺诺乖,妈妈在这儿呢。”
几乎同时,沈念也抱着许愿从另一侧的回廊转出,柔声说:
“愿愿,真棒。”
两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两个咿呀学语的孩子,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王楚然面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楚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睛猛地睁大,视线在曼曼、沈念、两个孩子以及身旁神色如常的许昊之间来回移动。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对许昊“哥哥”的认知,以及那种朦胧的、掺杂着感激和崇拜的好感,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活生生的、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轰得粉碎。
这……这是什么情况?
曼曼和沈念也看到了许昊和他身边这个陌生而憔悴的年轻女孩。
她们只是微微一愣,随即都露出了温和而了然的微笑,对着许昊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并没有过多询问,仿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她们的目光在王楚然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善意的探究,便继续专注于怀中的孩子,自然地走开了。
那种自然而然的默契,那种仿佛共享着某种秘密的熟稔,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王楚然十多年来建立的、关于家庭和情感的单纯认知。
许昊仿佛没有察觉到身边女孩瞬间僵硬的身体和煞白的脸色,只是淡淡地对迎上来的保姆吩咐:
“收拾一间安静的客房出来,给楚然小姐住。”
然后他才转向王楚然,语气依旧平静:
“这里很安静,适合休养。需要什么就跟阿姨说,或者找楠楠也行。”
王楚然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许昊那张英俊却平静得过分的脸,又想起刚才那两位女子和两个孩子,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认知混乱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原本的世界非黑即白,婚姻家庭是一对一的忠诚相守。
可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她的观念。
这个被她视为救命恩人、散发着强大魅力的“哥哥”,竟然……竟然同时与不止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还有了孩子?
而她们之间,看起来竟然如此……平和?
“我……我有些累,想先休息一下。”
王楚然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她急需一个独立的空间来消化这巨大的信息冲击。
“好,带楚然小姐去客房。”
许昊对保姆示意。
看着王楚然有些踉跄地跟着保姆离开的背影,许昊目光深邃。
他当然知道这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冲击。
但他并不打算解释或掩饰什么。
这就是他的生活,他的世界。
他将她接来,给予庇护,至于她能否接受、如何适应,那是她需要自己跨越的坎。
王楚然在荷花巷三号那座深邃的四合院里,已经小心翼翼地住了三天。
这三天,对她而言,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光怪陆离的梦境,将她过去十多年建立起的世界观反复揉碎、重组。
起初,曼曼和沈念的存在,以及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已经让她震惊到无以复加,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混乱和一丝本能的排斥。
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种超越她认知范畴的家庭结构。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在她住进来的第二天下午,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熟悉的笑语声。
王楚然从客房的窗户望出去,差点惊叫出声——那个穿着时尚、笑容明媚,正自然地走向刚从外面回来的许昊,并给了他一个大大拥抱的,不是当下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景甜吗?
紧接着,另一个戴着墨镜、身材窈窕的身影也走了进来,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辨识度极高的俏脸,是杨密!
她也极其自然地与许昊拥抱了一下,甚至还伸手逗了逗被沈念抱在怀里的许愿。
王楚然感觉自己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窗口。
电视里、微光上光芒万丈的女明星,此刻就活生生地出现在这个院子里,以一种她无法想象的亲密姿态,融入这个……这个复杂的家庭氛围中。
她们言笑晏晏,与曼曼、沈念打着招呼,逗弄着孩子,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仿佛本就该如此。
这种“自然”,比任何刻意的展示都更具冲击力。
它无声地告诉王楚然,这里运行的是一套她完全陌生的规则。
这还没完。
她还在院子里撞见过气质清冷干练的乔晚,对方只是对她微微颔首,便拿着文件匆匆去找许昊;
也见过气场沉稳、带着大家闺秀风范的安宁,她是来汇报能源公司项目的,谈完正事,也会留下喝杯茶,与曼曼她们说上几句话。
每一个出现的女性,都如此优秀,如此耀眼,或温婉,或明媚,或干练,或高贵。
她们围绕着许昊,构成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星系,而许昊,就是那个不动声色的恒星中心。
王楚然彻底迷茫了。
她原本以为的“金屋藏娇”、争风吃醋的戏码并没有上演。
她看到的是一种诡异的、难以理解的和谐。
她们似乎共享着某种默契,遵守着某种看不见的规则。
许昊对待她们,也并非滥情的模样,更像是一种……
一种难以言喻的、广泛的深情与责任?
她开始重新审视那个被她叫做“哥哥”的男人。
他不再是那个在上海弄为她解围的、带着侠气的英俊青年,也不再仅仅是那个在她母亲病重时伸出援手、强大可靠的恩人。
他的形象变得无比复杂、幽深,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和同样巨大的危险性。
她住在这里,像个误入秘境的旁观者,小心翼翼,不敢多问,不敢多看,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对这个“哥哥”的感情,也从最初的感激、崇拜,掺杂进了越来越多的畏惧、好奇,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强大魅力和非常规世界所隐隐吸引的悸动。
荷花巷三号,对她而言,不再仅仅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旋转的漩涡,而她,正站在漩涡的边缘,身不由己,不知会被带往何方。
她只知道,从这里走出去之后,她可能再也无法用从前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以及……男女之间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