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财佛那一声仿佛能震裂苍穹的虎啸,携着煌煌如烈日般的纯阳煞气,直冲悬崖峭壁上那只巨大无比的血色眼眸。啸声过处,空气中那股粘稠、阴邪的窥视感如同被滚水泼洒的冰雪,瞬间消融退散。那轮悬挂在岩壁上的“血月”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巨石,扭曲了几下,竟倏地隐没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几乎在同一时间,萦绕在闵政南、老灰、龙龟等人心头那股沉甸甸的压抑感和隐隐的眩晕也随之消失。众人皆是松了口气,但脸上的凝重却未减分毫。这尸王城,比想象中还要邪门。
“让它们去探路,找出那娃娃的踪迹。”闵政南声音低沉,对虎财佛下令。当务之急是找到三千年人参娃娃,没必要与这古城的诡异存在硬碰硬,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虎财佛微微颔首,她闭上那双灿金色的虎目,周身无形的气息开始鼓荡。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一种万灵哀嚎、众生悲泣的奇异感觉开始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紧接着,一道道模糊、半透明、身着残破古代服饰的身影,开始从她身后的虚空中,从脚下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浮现。
这些便是她麾下的伥鬼!男女老幼,士农工商,甚至还有穿着前朝兵丁号服的,密密麻麻,无声无息地列队,数量成千上万,将众人身后的城门广场几乎站满。它们面容模糊,眼神空洞,只有对虎财佛绝对的服从。随着虎财佛意念一动,这庞大的伥鬼军团如同无声的潮水,向着古城深处漫延开去,它们穿过残破的坊墙,钻入倾颓的屋舍,开始地毯式搜索人参娃娃可能存在的任何气息。
就在伥鬼散开不久,异变再生!
原本只有微弱磷火和众人手电光芒照明的古城,天空中被厚重阴云遮蔽的月亮,竟不知何时偏移了一道缝隙。一道清冷、惨白的月光,如同天界垂落的一柄利剑,精准地刺破了古城的黑暗,直直照射在城中一条主干道的十字路口中心。
月光落处,景象骤变!
那原本空无一物、积满尘埃和碎石的街道,仿佛被月光注入了某种诡异的生机。如同海市蜃楼般,一道道半透明、影影绰绰的身影开始浮现,伴随着若有若无、如同隔着水面传来的嘈杂人声。残破的街道两旁,那些早已倒塌的店铺遗址上,竟然也出现了模糊的摊铺轮廓,上面摆着各式各样、光怪陆离的“商品”。
鬼市!而且是古代边陲军镇的鬼市!
闵政南眼神一凝,示意众人小心靠近。只见那些影影绰绰的“鬼影”商贩和顾客,皆穿着古老的服饰,有皮袍毡帽的牧民,有粗布短打的汉人,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穿着奇特民族服装的身影。它们交易的东西,也绝非阳间之物:
一个面色青白的“老妪”蹲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破布,上面摆着几串用不知名黑色兽骨磨成的珠子,珠子表面天然形成扭曲的纹路,像是无数张痛苦的人脸。旁边还有几个小陶罐,罐口被封着,却隐隐有婴儿的啼哭声从中渗出,那是“养魂罐”,据说能滋养阴魂,但对活人来说是大凶之物。
一个穿着前朝官服、胸口却破了个大洞的“官员”,面前摆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青铜箭头和残破的皮甲碎片,上面沾染着暗沉发黑的血迹,煞气冲天。这是古战场留下的“煞器”,寻常人触碰立刻会被煞气侵体,疯癫而死。
几个穿着破烂僧袍、面容腐烂的“僧人”,在兜售一些风干扭曲的根茎和颜色鲜艳却散发着腐臭的蘑菇,那是只在极阴之地生长的“尸覃”和“鬼参”,含有剧毒,但也传闻是某些邪门方术的材料。
还有卖“阴钱”的印着诡异符文的纸钱、卖“替身草人”的用坟头草扎成,上面贴着模糊的生辰八字、卖“引魂灯”的灯油据说用的是尸油,灯焰碧绿…… 光怪陆离,阴森诡异,构成了这尸王城中独有的“繁华”。
闵政南等人屏息凝神,穿行于这虚幻与真实交织的鬼市之中。富贵眼神锐利,扫过那些“商品”,低声道:“都是些阴煞秽物,于我等无用,反而沾惹晦气。看来这古城死气之重,已能自发凝聚这等阴间景象。”
就在这时,虎财佛派出的那一万伥鬼中,有数千化作了身披破烂袈裟的僧人形态。它们分散到古城的各个角落,无视了鬼市的幻影,直接盘膝坐在废墟之上,双手合十,开始诵念起低沉而宏大的佛经。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这佛经声并非阳间寺庙那种令人心静的梵唱,而是带着一种森然的度化之力,如同无形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专门针对阴魂邪祟。鬼市中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被这佛光一照,如同滚汤泼雪,发出无声的尖叫,迅速淡化、消散。
然而,佛经声似乎也惊动了沉睡在地底更深处的存在!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泥土碎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只见古城各处,尤其是那些看似是军营校场、百姓民居的空地上,泥土翻涌,一只只干枯、覆盖着破败布片或是残存甲叶的手臂,猛地破土而出!
不是零星几只,而是成片成片,密密麻麻!转眼之间,数以千计、身穿腐朽古代军服或是平民服饰的僵尸,从地底爬了出来!它们眼神空洞,皮肤干瘪呈青黑色,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不屈的执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这竟是一支完整的、万人规模的古代僵尸军队!
更令人心惊的是,从靠近内城宫殿的方向,走出了几名身披锈蚀铁甲、体型明显更加高大魁梧的僵尸将军!它们手持残破的青铜剑或长戟,眼眶中跳动着幽绿色的鬼火,身上散发出的煞气远超普通僵尸。其中一名手持断矛的将军,似乎被不远处诵经的伥鬼僧激怒,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带着一队亲兵僵尸,直接冲杀了过去!
伥鬼僧人本是虚体,但被僵尸将军那凝练的尸煞之气冲击,竟也被逼得显形,金色的佛光与黑色的尸煞之气碰撞,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双方扭打在一处,佛经诵念之声与僵尸的嘶吼交织,场面诡异而激烈。
“哼,魑魅魍魉,也敢阻路!”虎财佛冷哼一声。她不再保留,体内那如同烘炉般炽烈的阳气轰然爆发!她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轮人形的小太阳,刺目而温暖的金红色光芒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辐散开来!
这光芒对于闵政南等人来说只是感到温暖,但对于那些阴邪僵尸,却不亚于烈油烹火!
“嗤——啊!”
离得近的普通僵尸被这金红光芒一照,身上立刻冒出浓郁的黑烟,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如同蜡像般迅速融化、垮塌,最终化作一地飞灰。那几名冲杀过来的僵尸将军,动作也瞬间变得迟滞,它们身上的锈蚀铁甲在光芒下发出“滋滋”的响声,幽绿的鬼火眼瞳剧烈闪烁,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伤害!
“吼!”
虎财佛动了!她甚至没有显出本体,只是身形一晃,便如同瞬间移动般出现在那名持断矛的僵尸将军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掌探出,看似轻描淡写地按在了将军胸口那厚重的铁甲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
那僵尸将军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下一刻,它胸口那锈蚀的铁甲,连同下面的干瘪躯干,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块,从虎财佛手掌按下的位置开始,瞬间化作一片赤红,然后无声无息地熔穿、气化!一个脸盆大小的空洞出现在它胸前,边缘还闪烁着金红色的火星。
僵尸将军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大洞,眼眶中的鬼火急速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它那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轰隆”一声栽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再无声息。
轻松!写意!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另外几名僵尸将军见状,发出愤怒而惊惧的咆哮,挥舞着兵器围拢过来。虎财佛眼神淡漠,身形在它们之间几个闪烁,或指、或掌、或拳,每一次轻描淡写的触碰,都带着焚尽阴邪的纯阳煞气。一名将军被她指尖点中额头,整个头颅瞬间爆燃成火球;另一名被她一掌拍在背心,坚逾精铁的脊椎直接寸寸断裂,煞气侵入,将其由内而外烧成焦炭……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这几名煞气冲天的僵尸将军,便在她手下悉数化为飞灰,连挣扎都做不到。
“走!去内城宫殿!”闵政南见通道已被清理出来,毫不犹豫地下令。
众人紧随虎财佛,以她为锋矢,如同一支烧红的烙铁,悍然刺入这僵尸大军的深处。虎财佛周身散发出的煌煌阳气如同一个移动的领域,所过之处,僵尸纷纷退避、消融。
一行人势如破竹,踏着无数化为飞灰的僵尸,快速向着古城中心那座最为高大、也最为阴森的黑石宫殿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