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后,周家众人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老周,”冯舒云朝刚进门的周父招招手,眼角眉梢带着点窥见秘密的雀跃,“你看咱家老四是不是对人家小姑娘有点想法?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眼神就没怎么离开过那姑娘,送人还那么积极。”
周父手里的茶杯顿了一下,沉吟道:“这也很正常,年轻人嘛,看到优秀又漂亮的姑娘,相互吸引。不过我看老四未必就入得了人家的眼。” 他回想起姚玉玲待人接物时那份超越年龄的从容和眼底偶尔闪过的精明,那姑娘心里有杆秤,清楚着呢。
周母听了却不以为然,“咱老四可不差啊,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工作也体面。当然,这姑娘也确实优秀。要不是微微早就说了她家世背景,谁能想到她只是普通工人家庭出来的孩子?唉呀,要是老四真能把人娶进来,那我是举双手赞成!多好的孩子啊,看着就让人喜欢。”
“你啊你,”周父无奈地摇摇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净想美事。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缘分,咱们少掺和,顺其自然就好。”
“想想怎么啦?我偏要想!没准儿咱老四今年就争气,让我心想事成呢?”
*
从周家出来,夜幕已经降临。
姚玉玲坐上了周家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周屹飞熟练地启动车子,下一刻,车子平稳地驶出了大院。
或许是觉得车厢里太安静,周屹飞开始找话题,从姚玉玲在伦敦的见闻聊到刚刚饭桌上的趣事,他性格开朗,很会引导话题,既不会让人觉得冒昧,又不会冷场。
姚玉玲也确实很放松,她发现周屹飞知识面很广,对经济、时政都有独到的见解,幽默感也恰到好处,两人你来我往,从莎士比亚聊到外汇市场,竟颇有几分知己之感,车厢里不时响起轻松的笑声。
车子行驶到半路,姚玉玲正笑着回应周屹飞关于经济走向的问题,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坠胀感,她神色猛然一僵,
在心里哀嚎,不会这么倒霉吧?算算日子,好像……就是这两天?
难道是今天晚上喝的鸡汤太补了?
该死的大姨妈,怎么说来就来?一点预兆都没有!
她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浅色的裤子!这要是……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关键是,这会儿还在人家车上,这得多社死啊!
她开始如坐针毡,只盼着快点到目的地,又害怕下车时万一已经‘惨不忍睹’。
周屹飞似乎察觉到了她瞬间的沉默和细微的不安,侧头关切地问:“怎么了?是车里太闷了吗?要不要开点窗?”
“没、没事。”姚玉玲努力维持着镇定,扯出一个笑容,“可能就是有点累了,可以麻烦你开快点吗?”
“哦,好....”周屹飞心里暗暗叫苦,他原本恨不得这条路没有尽头,车速放得很慢,只想多相处片刻。可现在佳人发话,且脸色似乎真的不太好,他只好顺从地加快车速。
“要是累了就闭眼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他体贴地说。
“好,谢谢。”姚玉玲含糊应道,心里却在疯狂计算着剩余的路程和时间,只希望周屹飞能开快点,再快点。
接下来的路程,姚玉玲的话明显少了,大部分时间只是微笑着附和,心思早已飞到了家里。
周屹飞虽有些疑惑,但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专注开车,同时默默将车速又提快了些。
终于,车子一个平稳的刹车,停在了南锣鼓巷的巷子口——吉普车体积较大,开进狭窄的巷子不太方便。
“玉玲,到了。”周屹飞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绕过来给她开门。
“谢谢周四哥,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好!”姚玉玲连忙阻止,动作甚至有些匆忙地自己打开了车门。
她站稳后,“周四哥,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这么晚还让你送我一趟。”
“别这么客气,我送你到家门口再走,”周屹飞下了车跟着她往前走,笑容爽朗,“我们家人都特别喜欢你,爷爷奶奶夸你沉稳,爸妈说你见识不凡,微微那丫头就更不用说了。以后有空就常来家里玩,千万别见外,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他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再多说几句,拉近彼此的距离。
“一定一定!今天打扰了,代我再次谢谢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款待!”姚玉玲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回家换裤子,正想再次道谢后马上开溜,目光却猛地看到家门口阴影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巷口那盏昏黄老旧的路灯下,贺知行斜倚着院子的砖墙,指间夹着烟,猩红的光点在浓稠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他脚边散落着几个烟头,显然等了不短时间。见到姚玉玲从军用吉普车上下来,还有一个气质不凡的年轻男人相伴,两人似乎相谈甚欢,贺知行眼底瞬间凝结寒冰,但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堪称温和的弧度,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最危险的信号。
他今天来,确实是想着姚玉玲的工作单位该有眉目了。
他盘算着约她吃个晚饭,好好“参谋参谋”,凭借自家的人脉和消息,总能给她些切实有用的建议,顺便嘛,自然是巩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刷刷好感度。
他可是费了点心思才打听到她这处小院的地址。
兴冲冲而来,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
左右邻居倒是热情,告诉他小姑娘被一个挺标致的姑娘叫走了,说是去同学家做客了。
他当时还松了口气,不是单独跟什么男人出去就好。
可时间越来越晚,见人还没有回来,他实在担心,没想到,却等来这么一幕“郎才女貌”、“依依惜别”的场景。
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起来,夹杂着浓浓的酸意和一种被忽视的不爽。
但他贺知行是谁?
越是这种时候,他表面反而越是能绷得住。
他甚至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幽暗,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猎豹,默默评估着“对手”的分量和姚玉玲对那人的态度。
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冷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极强的占有欲:姚玉玲,你真是好样的。看来我之前是太含蓄了,让你还有闲心跟别人“依依惜别”?今晚,咱们非得把话说清楚不可。
姚玉玲额角隐隐作痛,一股无奈的烦躁涌上心头。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两天究竟是冲撞了哪路太岁,还是开启了什么特殊的“吸引麻烦”的体质,怎么一个两个都堵上门来?
“贺知行,你怎么来了?”语气里那丝“你怎么在这儿”的无奈任谁都听的出来。
周屹飞自然也看到了门口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对方那种看似随意倚靠,实则浑身散发着无形气场的样子,以及落在他身上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带着审视与隐隐敌意的目光,都让他瞬间警觉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恰到好处地挡在姚玉玲侧前方,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语气依旧温和有礼,询问道:“玉玲,这位是……?”
他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看姚玉玲的眼神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带着侵略性的占有欲,以及转向自己时,那冰冷刺骨、充满警告意味的敌意。
可他周屹飞又不是什么怂包,从小在大院里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方这点气场上的压迫,还不足以让他退却。
贺知行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扔掉手上的烟,大步走过来,视线在周屹飞身上快速扫了一圈——巷子口军绿色的吉普车,挂着特殊牌照,这人身上那股子沉稳又带着点骄矜的气质……呵,果然是周家的人。
他心中冷笑,周家又怎么样?他贺知行看中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抢走!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直接无视了周屹飞,目光锁住姚玉玲,开口,声音温和,“玉玲,我等你半天了。问了邻居才知道你出门做客去了,想着你在外面未必吃得尽兴,夜里容易饿,便特意绕去‘老莫’,给你带了碗红菜汤……”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保温桶,语气里裹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只是这会儿,怕是早都凉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语气听着竟然有几分委屈。
姚玉玲只觉得头皮发麻,小腹的不适感更明显了。
她强撑着对周屹飞说:“周四哥,谢谢你送我回来,这位是贺知行……我们是同一批公派留学的同学。”
贺知行?竟然是贺家!
贺知行仿佛这才注意到周屹飞的存在,将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脸上挂起无可挑剔的、甚至称得上友善的微笑。
他向前一步,主动伸出手:“这位同志,谢谢你送玉玲回来。我是贺知行,玉玲的……”他故意顿了顿,眼神若有深意地掠过姚玉玲莹白如玉的侧脸,才慢悠悠地接上,“未来对象。”
他刻意在“未来对象”几个字上咬了重音,伸手的动作看似礼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示意味。
周屹飞眼神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对方这点道行他岂会看不出来?
“贺之行,你胡说八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