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港城跑马地坟场。
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墓碑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江德华撑着一把黑色油纸伞,站在一座无字碑前,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香烛的混合气味,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鸟鸣,更显此地的寂静。
一个穿着深色上衣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同样撑着伞,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江德华侧过身,从伞下递出一份用油布包裹严实的资料,声音压得极低:“这里面是霉国安插在各个国家的间谍名单,你拿回去交给上面,我相信肯定能起到大作用。”
男人接过资料,指尖触到油布的湿冷,打开一角快速扫了一眼,瞳孔猛地收缩。他抬起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 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江德华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眼神却异常坚定,“每一个名字都经过核实,背后还附带着他们的接头方式和任务目标。”
男人紧紧攥着资料,仿佛握住了千斤重的秘密,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一定将资料完整的交到上面,绝不辜负你的心血。”
他转身要走,又被江德华叫住:“小心点,最近港城的风声很紧。”
老霉现在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就连港城最近街头的巡逻都比以前多了不少。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很快便消失在蜿蜒的墓园小径尽头。
雨丝落在江德华的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站在原地,望着男人走远,好半晌,才缓缓收起伞,融入灰蒙蒙的雨幕中。
不提国内收到江德华送去的这些资料和物资时,上下有多么震惊与欣喜。
大领导看着那份间谍名单和堆积如山的黄金还有那些科研资料,忍不住拍着桌子赞叹:“一个优秀的特工真的能抵过千军万马,这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总之,因着这批关键物资,国内的工业发展仿佛插上了翅膀,原本可能出现的冒进倾向被稳稳遏制,各地都在如火如荼地搞生产、抓建设,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霉国那边,因间谍网络接连被破,加上核心技术资料失窃,与其他国家的关系骤然降至冰点,互相猜忌、指责不断,国际局势变得愈发微妙,
更别提在霉留学的华人学生和科研人员掀起的游行 —— 毕竟这次是华裔学者被秘密弄死了,那下次呢?是不是就轮到他们了?
b宫的椭圆形办公室里,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总统的咆哮声能穿透门板。
被弄死的当然是老霉搞的替身,没想到以前学过的易容术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既然你做初一,那我做十五,这很公平吧?
....
张美云的美乐玩具厂却借着这股东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厂里生产的玩具在国外市场供不应求,那些带着卡通形象的玩偶、积木,都是后世流行的动画角色,新颖独特的设计让欧美客商趋之若鹜。
能不受欢迎吗?
这些可是经受过时间考验的经典,是几代人刻在记忆里的童年印记,张美云自己看着流水线上的玩具,有时候都忍不住拿起来玩两下。
就算有其他厂家想仿制,抄袭速度还赶不上美乐玩具厂的更新速度,也只能望洋兴叹!
因为独此一家,她的定价并不低,工厂很快又扩建了,如今光厂房就整整四栋,这在港城的制造行业里绝对是头一份。
当郑浩天偶然得知她工厂一年的利润时,惊得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摔了。
他看着张美云轻描淡写地签着订单,忍不住在心底怀疑人生:不是吧?现在做生意钱这么好赚?
他这个混黑社会的来钱都没这么快啊!
***
时间转瞬便来到了1961年,
山东青岛,海军炮兵学校家属院
江德福已经去了松山岛出任师参谋长。
安杰还是决定带着两个孩子去松山岛找江德福团聚。
她是真不想离开熟悉的城市,孙妈年纪大了不可能跟着她一起走,想想以后孩子没人带,她就有些发愁。
但是外面气氛越来越不好了,孩子也不能长期没有爸爸,咬咬牙,她还是带着孩子登了岛。
江德福早已在岸边等候多时,看到老婆孩子,他别提多高兴了,终于又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只是刚过来就面临着各种问题:这边熄灯早,还没有厕所。
安杰很是不适应,不过江德福还算给力,没多久就在院子里建了个厕所。
即便如此,安杰还是因为挑水的事闹了不少笑话。
她从小没干过体力活,挑着水桶走不了几步就晃悠,水洒了一身不说,还摔的身上一身泥,惹得江德福又心疼又好笑。
安顿下来没多久,安杰就提出要出去工作。
江德福皱着眉反对:“你出去工作了,孩子怎么办?军庆还这么小,你总不能让国庆来带他吧?”
“咱们再找个人来照顾孩子不就行了?” 安杰理直气壮地说。
“你啊你,” 江德福无奈地看着她,“你这资本家的作派什么时候能改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个参谋长呢,我要是真找人来带孩子,还不得被人说是搞特殊、享乐主义?”
“那我也不能天天在家带孩子做家务啊,” 安杰有些委屈,“我也想有自己的事情做,不想在家当黄脸婆。”
江德福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现在岛上的工作机会本来就少,能有份安稳的日子过就不错了。再等等吧,等以后情况好些了,我再想办法。”
安杰看着丈夫疲惫的脸,想起他因为自己前途受到的影响,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抱怨咽了回去。
因为没人帮忙带孩子,安杰只好在家当起了家庭妇女,心里安慰自己:等孩子再大些,送到学校她就解放了。
港城,半岛酒店内
夜幕降临,张美云打扮精致出现在酒会上。
一身浅紫色的改良旗袍将她曼妙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次酒会港城政商两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她挽着男人的手臂走进宴会厅,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有人好奇探头:“这是哪位?看着眼生得很。”
“这么漂亮,不用猜,肯定是哪个富商的姨太太。” 穿绿裙的女人抿着香槟,语气里带着酸意。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旁边卷发女人的鄙视:“嘁!狐狸精!也就会靠男人。”
“乱说什么?那是美乐的张老板!”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就是做玩具发家的那个,港城报纸上登过的。”
“美乐?那个做玩具的?” 有人咋舌,“早听说老板是个女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
“这也太厉害了吧,一个女人把生意做的这么大。”
“厉害什么?我看是靠身边那个男人吧。” 绿裙女人瞥了眼郑浩天,“你看他那身西装,料子是意大利的,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一看就价值不菲,怕是不简单。说不定是哪个公司的老板?”
“不像,你看他站在那里,眼神这么凶狠,刚才侍者不小心洒了点酒在他鞋上,他那眼神,吓得侍应生脸都白了,看着更像是道上混的。”
绿裙女人撇撇嘴:“这女人口味还真是重啊。”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张美云却像没听见似的,指尖轻轻晃着高脚杯,酒液在杯壁上划出金色的弧线。
身旁的郑浩天忽然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要不要我把那些碎嘴的舌头割下来?”
“别添乱。” 她侧头对他笑了笑,笑容在水晶灯下亮得晃眼,“咱们是来谈生意的,可不是来打架的。”
说话间,一个穿着灰西装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目光在郑浩天身上打了个转,语气带着探究:“张老板身边这位是?看着面生得很,不知在哪高就?”
郑浩天刚要开口,张美云已抢先道:“是我先生,做点进出口生意,平时不爱应酬。” 她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腕间的翡翠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王先生上次说的那个欧洲代理商,我这边已经联系好了,明天让助理把资料送过去?”
这话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头,瞬间转移了话题。
这位王先生的眼睛立时就亮了,连忙拉着她聊起代理的细节,刚才还盯着他们议论的人,也渐渐散了,只剩几个眼神黏糊糊的,远远站着观望。
郑浩天端着酒杯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原本他并不想来,自己跟这些人都不是一个圈的,可看到这女人出门时的装扮,他就想把人关在家里,这会儿倒是很庆幸他来了。
这些男人看张美云的眼神,让他心里十分冒火。
额...有没有可能人家只是想跟张美云合作?
张美云谈完正事走过来,见他脸色难看,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别这么凶,吓到别人了。”
“我哪有?” 他低声反驳,目光却像雷达似的扫过全场,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一一记在心里,“等酒会结束,我让人查查刚才说闲话的那几个。”
“查他们干什么?” 张美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香槟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做生意哪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他们越酸,说明咱们越成功。” 她忽然踮起脚,在他耳边轻笑道,“再说,靠男人怎么了?我靠的是我自己选的男人,这也是本事,对吧?”
郑浩天愣了愣,随即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挽的手臂传过来,刚才的气闷一扫而空。
远处的乐队换了首轻快的曲子,张美云牵着他走进舞池,浅紫色旗袍的裙摆旋转起来,像朵盛开的紫藤花,引得周围响起低低的惊叹。
“以后这种酒会还是少来。” 郑浩天搂着她的腰,脚步声音里带着醋味,“这些人的眼睛,我看着就烦,真想挖出来泡酒。”
“哈?天哥的醋坛子又打翻了?” 张美云笑着踩了踩他的皮鞋,“刚才是谁说不来,结果比谁都盯得紧?”
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声音烫得像酒:“我不盯紧点,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一曲舞毕,两人回到刚才的座位上,突然门口一阵骚动,
侍者们像是接到指令,纷纷往入口处靠拢,连乐队的演奏都慢了半拍。
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入,一身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脖子上系着条深蓝色领带,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全场,将靠近的人都隔绝在三步之外。
张美云眼睛不由眯起。
这副派头,看着倒像个久居海外的贵族,谁能想到,他就是上面严令必须清除的目标 —— 顾彦之。
这人原是手握重兵的高级将领,被境外势力策反后,带着大量军事机密从内地潜逃至港城,如今正打算将这些足以威胁国家安全的情报,拱手交给境外势力。
这些洋鬼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把人好好藏好,还带出来抛头露面,呵!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她哪知道,这是顾彦之本人的意思,他自觉在内地累死累活苦了这许多年,既然出来了,不好好享受一番岂不浪费这大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