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报童，我也见过……”
杰西卡忽然定在原地，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初入民国幻境时，那个声音清脆、在街角叫卖的报童身影。她甚至还记得自己曾从他手里买过一份报纸，还向他打听过去报社该怎么走。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骤然狂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不受控制的窜了出来。她几乎是颤抖着手，猛地探进随身携带的小包深处急切地摸索。指尖触到一种粗糙而熟悉的纸质触感……她的脸色瞬间一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从中抽出了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
这竟然是……她当时在幻境里，用那几个铜板向报童买下的那份《槐驿晚报》？
它竟然……被她从那个民国的幻境中带了出来？！
那也就是说，那个世界……它竟然与现实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理解的连接和物质交换。
一股强烈的“既视感”瞬间攫住了杰西卡，她环顾四周的场景，目光扫过那些仿民国时期的街道和建筑物，最终定格在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古董轿车模型上。
她忽然想起，之前为了制造火把驱散纸人，她和如烟曾在这辆轿车模型里，找到了大量的旧报纸。当时情况紧急未曾细想，此刻回忆起来，那报纸的数量多得有些不寻常，来源更是蹊跷。
报纸！
杰西卡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猛地转身，快步跑到刚才被她用作火把、此刻已烧得只剩下小半截报纸残骸旁。顾不上烫手，小心翼翼的展开那仍在微微发烫的纸张残片，仔细辨认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和印刷日期。
残片上，赫然可见《槐驿晚报》的报头……而且仔细拼凑日期，显示其时间跨度，正是从民国三十一年十月到十二月！这正好完全符合她当时在幻境中，对周宪提出的要求……找来近三个月的《槐驿晚报》。
这会是巧合吗？
杰西卡感到一股寒意窜上头顶，全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不，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这些报纸，就是她在那个民国幻境中，让周宪去找来、用于完成与地下联络员对接任务的那些报纸！幻境中的行为，竟然真的影响并改变了现实世界的物质存在，在这里凭空“生成”了对应的物品！
“怎么了？”常晴敏锐的察觉到她剧烈的情绪波动，上前一步询问道。
“这是我……在幻境里买到的报纸。”杰西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将手中那张从包里取出的民国报纸递了过去。
常晴接过报纸，迅速展开，清冷的目光扫过报头和出版日期，瞳孔骤然一缩，立刻明白了杰西卡震惊的根源所在。她的眉头轻轻锁起，语气凝重道：“也就是说……那个所谓的‘幻境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并非简单的投射或模仿，而是形成了某种……互为因果的闭环？”
“没错！”杰西卡用力点头，“幻境里发生的事，直接导致现实世界出现了相应的变化和物品。”
“这就变得极其复杂和危险了。”常晴的声音沉了下去，“加上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似乎各自独立却又彼此纠缠……这种能扭曲现实、创造因果的‘真实幻境’级别，我也从未见过，也都是在一些古老的秘闻轶事中，听说过类似的传说，比如‘洞里仙境’、‘黄粱一梦’或是‘桃花源记’这类明显涉及时空悖论的故事……这背后操纵一切的‘存在’，其能量层级和诡异程度，恐怕远远超出了我最初的预估……我们一定在某个判断上，出现了失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回到杰西卡身上：“而且，刚听这位如烟小姐的意思，四个月前，幻境和现实的界限还比较模糊，干扰现象相对零星微弱。可仅仅过了三个月，就演化成了如今这般几乎要吞噬现实、同化生灵的恐怖局面。这中间，一定发生了某个我们尚未察觉的关键性转折点，一个导致平衡被彻底打破的‘催化剂’。”
被忽略了……最关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杰西卡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疯狂的串联比对……孙总埋下毛衣是在碧霞元君殿……自己也是在碧霞元君殿抽签后晕倒的……如烟挖出毛衣的瞬间，大雾骤起，幻境与现实开始加速融合……
那么，一切的焦点和源头，必然就是！
“那里……碧霞元君殿！”杰西卡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地指向那座沉寂在浓郁雾气深处的殿宇方向。“那里一定有问题！”
说完，她不再有丝毫犹豫，转身快步朝着碧霞元君殿的方向奔跑而去。
“走，去看看。”常晴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点头，身形一动，如一道轻烟般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袁维、如烟，以及闫大师也连忙跟上……只留下周铎在原地负责照看着仍处在昏迷的杨聿元。
众人再次踏入碧霞元君殿。殿内依旧香烟缭绕，那尊泥塑的神像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中静默矗立，面容在飘忽不定的烟雾后显得愈发模糊诡异。
杰西卡强压下心头那股因灵觉过载而产生的阵阵眩晕和恶心感，尽管常晴已解释过原因，且她手中紧握的银币传来丝丝清凉的安抚，但她仍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不适。她径直走向神像，仔细审视着这尊被冠以“碧霞元君”之名的塑像。越看，她越发觉得这神像的造型、眉眼神情、乃至整体散发出的气质，与她在资料中见过的、正统的泰山碧霞元君慈祥端庄的形象相去甚远，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阴森和……一种被压抑的怨毒。
“这根本不是碧霞元君！”杰西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这到底是谁？或者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她忽然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墙角，抄起一把用来清理香灰的短柄铁铲，铆足了力气，狠狠地朝着那尊诡异神像的肩颈处砸了过去！
“杰西卡小姐……不可以！”如烟吓得惊呼出声，下意识的上前想要阻止。
“命都要没了，还在乎这些？！”杰西卡头也不回，声音却异常坚定，“需要赔偿的话，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砰！哗啦……！”
铁铲重重砸在泥塑神像的肩颈处！脆弱的泥胎根本无法承受这股力量，瞬间崩裂开来！裂纹迅速蔓延，大块大块的彩绘泥坯剥落坠地，摔得粉碎！转眼间，那尊诡异的神像便化作了一地残骸碎片！
就在神像彻底碎裂崩塌、烟尘弥漫的一刹那。杰西卡的耳中，忽然捕捉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悠长叹息。那叹息声中，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的孤寂，难以言说的冤屈，以及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感？！
“听到了吗？”杰西卡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众人，声音因激动和惊疑而微微发颤。
袁维，如烟和闫大师都是一脸茫然，面面相觑，显然什么异常的声音都没听到。
只有常晴，她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缓缓扫过那一地神像碎片，又抬眼望向杰西卡，清冷绝俗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甚至带着深深忌惮复杂神情。她迎着杰西卡求证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也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