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因为起身太急,身体甚至摇晃了一下。他几步走到客厅正面的墙壁前。
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许多照片,有与各界名流的合影,也有与徒弟们的留念。
他的目光却精准地锁定在正中央那张已经有些年头的放大照片上——那是十多年前,他作为保健医生,
与首长张老在一次轻松时刻留下的珍贵合影。照片上的张老虽已年迈,但眉宇间的英气和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度,却穿越了时光。
周穆童的手指依旧微微颤抖着轻轻拂过照片上张老的面庞,然后猛地收回,拿起几乎被他攥得温热的报纸,
将李南的照片紧紧贴在张老照片的旁边。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在老花镜片后闪烁着极度震惊和激动的光芒,
视线疯狂地在两张跨越了时空的脸上来回移动。像!真的太像了!不仅仅是形似,更有一种神髓上的惊人契合!
那眉宇间的轩昂,那股子深藏在骨子里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气度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阵眩晕,他不得不缓缓坐回沙发,身体深深陷入靠垫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闭上眼,努力平复呼吸,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年轻人的身影——那是张老已故的小儿子,张建民。
因为他曾是张老保健医的缘故,建民那孩子去德市前,他几乎是看着那孩子成长的,熟悉得如同自家子侄。
记忆中的张建民,温和、聪慧,带着一股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特有的清雅书卷气,笑起来有些腼腆。
而报纸上的这个李南...五官轮廓、脸型骨相,简直和记忆里的建民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不同的是,建民是温润的玉,内敛而柔和;而这个李南,却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刀,眉峰锐利,
眼神沉静却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霸气,那是经历过风霜淬炼的果决之色。一个温文,一个刚毅,
却共享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基底。“建民...孩子...”周穆童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苍老的手紧紧捂着胸口,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按住那颗因为某种巨大到近乎荒谬的猜想而疯狂跳动的心脏。报纸静静躺在他的膝头,
李南的目光透过纸面,仿佛正穿越了千山万水,凝视着这位震惊不已的老人,也凝视着一段可能被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往事。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老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震惊、激动、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切的、
不敢轻易触碰的希望,在他脸上交织变幻,最终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凝固的沉思。
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良久,只有周穆童粗重而缓慢的呼吸声,以及报纸在他膝头被无意识捏出的细微褶皱声。
他浑浊的眼眸中,激烈的惊涛骇浪逐渐沉淀,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复杂的决心。
他不能再独自承受这个发现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他需要一个渠道,一个既能接近真相,又能最大限度保护所有人的方式。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将那份报纸再次折好,放在身旁,仿佛安置一件圣物。
然后,他倾身拿起沙发边小几上那本边缘已磨得发白的通讯录。枯瘦的手指带着一丝残留的微颤,却异常坚定地翻找着。
最终,指尖停留在一个名字上——肖正阳。这是他最得意的大徒弟,为人沉稳可靠,医术尽得他的真传,
两年前已正式接手了张老的保健工作,是他如今与那个“世界”最直接、也最可靠的连接点。他深吸一口气,
仿佛要汲取一些力量,然后拿起电话听筒,缓缓按下了号码。听筒里只“嘟”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
传来一个恭敬而干练的声音:
“师傅?您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来了?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肖正阳的声音里带着对老师突然来电的些许意外和关切。周穆童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声音因为之前的激动和此刻的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
“正阳,张老...首长他最近怎么样?身体都还好吗?”
他开门见山,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急切,这与他一贯举重若轻的风格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