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娘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衣衫,又抬眼打量了下祈安,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我跟阿寒成亲后回朔冀后,特意做了几身红衣裳,这次来大凛也带了两套新的。我们身量差不多,你穿我的正合适!”
祈安略一思索,随即点头笑应:“好啊。”说着便上前,从苗娘手里接过了那套青衣。
“那你先等等我,我这就去拿!”苗娘把手里的衣衫递还给她,便脚步轻捷地转身出了门。
祈安望着她利落远去的背影,唇角笑意始终未敛,连眉梢都染着晨光般的温软。
她伸手将那叠淡青衣衫细细理平后,置回衣橱内,指尖拂过衣料时,连动作都透着难掩的轻快……
没过多久,苗娘便捧着衣服过来了。
那是一套极为鲜亮的正红襦裙,料子是细腻的软缎,摸来顺滑亲肤。领口和袖口都滚着一圈银线如意纹,针脚细腻;裙摆从腰际往下,用深浅不一的红绣线层层叠绣出半开的山茶;腰间配着条同色织锦腰带,中间缀着颗圆润的红珊瑚扣。
与上次赏菊宴那套偏正式的裙裾不同,这套襦裙更显轻便灵动,衬得人也多了几分鲜活气。
苗娘满心期待祈安穿上这身红衣的模样,连忙催促着:“快些去换上!我都等不及要看了!”说着就想上前帮祈安拿床上的新衣,可弯腰时动作太急,腰间突然传来一阵酸疼。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衣服没拿到手,反倒扶着腰慢慢直起身,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
祈安见状立刻上前,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苗娘忙摆了摆手,压下腰间的不适,笑着说:“没事没事,许是刚才跑得太急,扯到了,歇会儿就好。”
祈安扶着她在床沿坐下,仍不放心:“真的没事吗?要是疼得厉害,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一听到“大夫”二字,苗娘立刻直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用不用!”说着便撑着身子站起来,伸手抓起床上的红衣,一股脑儿塞进祈安手里。
“你快换衣服,我真的没大碍。”话落时,耳尖悄悄泛了点红,不等祈安再问,便转身快步走到外室,找了把椅子坐下,故意避开了视线。
祈安捏着手里还带着暖意的红衣,隔着屏风看她在外室坐定的背影,见她确实没露痛苦神色,心里的犹疑才淡了些,转身开始换衣服。
苗娘在外室坐定,手悄悄按在腰后,忍不住咬着牙在心里暗骂:臭阿寒!昨晚明明喊着受不住了,他却偏不听,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疯了似的折腾!那劲头,简直比洞房夜还要厉害,害得她现在腰都快直不起来。
正想着,腰间又传来一阵酸痛,她没忍住低呼一声:“哎呦~”忙用手紧紧捂着腰,脸上又羞又气——偏偏在这时候疼,还被祈安瞧了去,真是丢死人了!都怪那个臭阿寒!
……
祈安在屏风后换上衣裙,指尖顺着流光缎面徐徐抚下,又轻轻舒展身形——肩线贴合,裙摆垂顺,竟是寸寸合身,分毫不差。
她抬手整了整领口,继而轻提裙摆绕过屏风,缓步踱出。
苗娘闻声抬眼,霎时怔住,连揉腰的手都顿在了原处。
眼前的祈安,一袭正红襦裙裹着纤细身形,面上未施半点粉黛,容颜仍是平日的清雅模样,乌黑的长发松挽垂落肩头,衬得那张精致小脸愈显玲珑,肌肤更似上好玉瓷般皎白。
哪是衣服在衬她,分明是她凭着这一身清俊气韵,把明艳的红衣都衬得更有了风骨。
苗娘忍不住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啧啧啧”的赞叹声,目光从她的领口绣纹一路滑到裙摆,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
见苗娘这般端详,祈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裙摆,声线里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忐忑:“可是……不妥?”
“啊?”苗娘这才回过神,听清她的话后连忙摆手,语气格外肯定:“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分明好看得紧呢!”
她说着快步走到祈安身边,伸手替她理了理腰间微皱的织锦腰带,忍不住抬头夸赞:“十六,你怎么生得这么好看?从前总见你穿素色,竟没发现你穿这种浓丽颜色,竟如此过目!比画里的仙子还要亮眼!”
祈安被她直白的夸赞逗得失笑,耳尖却悄悄漫上薄红。她抬手轻轻捏了捏苗娘肉乎乎的脸颊——这触感软绵绵的,总叫她忍不住想多揉两下。
“你也好看,”祈安含笑夸道,“就像个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可不是嘛,苗娘头上梳的是双环髻,发髻上缠了两圈红绒绳,还簪着一对小巧的金箔梅花簪。再配上这身正红衣裳,通身洋溢着喧闹的喜气,瞧来便觉福运满满。
苗娘听得心花怒放,拉着祈安就往妆台前走,语气满是雀跃:“来来来,我帮你妆点一二,再梳个端正的发髻,这样才够除夕的喜庆!”说着就要去拿桌上的粉盒。
祈安连忙伸手按住她的手,望着镜子里满眼期待的苗娘,略带迟疑问:“还需上妆?”
“那当然!”苗娘毫不犹豫地点头,“今日可是除夕,要热热闹闹、隆重地过。既然穿了这么好看的衣裳,自然得配个美美的妆面,才不算辜负这身衣裳呀!”
苗娘掀开那胭脂盒,见里面的桃花粉细腻如初,连盒边都没沾半点粉尘,倒像是从没开过封似的,不由得微愣:“你平日里都不用这些的吗?”她又凑近闻了闻,胭脂是清甜的花露香,旁边的螺子黛、珍珠粉也都是上好的料子,绝非寻常货色。
祈安见她讶异,收回了按在她手上的力道,望着镜中自己素净的眉眼,轻声解释:“总觉得上妆繁琐,再者……如今既离京都,也不必再拘着那些规矩了。”
京都女子皆是日日严妆,祈安也得跟着照做,何况听雨堂耳目众多,也不得松懈;后来随褚琰至惠州,没了拘束,终于能自在做自己,便渐渐疏于脂粉。
至于妆台上这些物件,还是之前??资县令夫人所赠,一直没来得及拆用。
苗娘听着点了点头,拿起粉盒在指尖转了转,笑吟吟说:“正是这个道理!上妆本就是图自己快活,想化就化,不想化便不化,怎么快活怎么来。”
话音方落,她便俯身在妆台前忙活起来——先蘸了点极淡的桃花粉,轻轻扫在祈安脸颊……
祈安端坐静候,任由苗娘的指尖在面庞轻柔流转。
她凝望着镜中的自己,眉目渐次染上秾淡适宜的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