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豫州颍川,孙坚军大营。
简易的点将台上,孙坚同样一身戎装,看着台下万余精锐。
他没有刘辩那样煊赫的仪仗,也没有吕布那般张扬的气势,但他站在那里,就如同山岳般沉稳,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没有过多煽情的演说,只是举起手中的古锭刀,朗声道:“儿郎们!国贼袁术,僭号称帝,人神共愤!
我等身为汉臣,食汉禄,当为君分忧,为国除奸!
今日北上,讨平逆贼,上报国家,下安黎庶!望诸君奋勇杀敌,扬我汉军声威!”
“讨平逆贼!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震四野。
“出发!”孙坚长刀前指。
孙坚大军,如同另一股铁流,自南向北,滚滚而去,目标直指袁术伪都——汝阳。
南北两路,一如同出鞘的利剑,一如同挥下的重锤,带着大汉朝廷的愤怒与意志,狠狠地砸向了那个不自量力、沐猴而冠的“仲家皇帝”!
……
汝阳,“仲家皇帝”临时宫殿。
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座被匆忙改造、显得不伦不类的豪华府邸。
虽然张灯结彩,试图营造出新朝气象,但那仓促的痕迹和守卫士兵脸上难以掩饰的茫然与不安,无不透露出一种外强中干的虚弱。
袁术穿着那身怎么看都有些别扭的赭黄袍,头戴赶制出来的、旒珠都显得有些歪斜的冕冠,正志得意满地接受着“百官”的朝拜。
只是这朝拜的场面,远不如长安宣室殿那般庄严肃穆,反而有些乱哄哄的,不少人动作生疏,眼神飘忽。
“众爱卿平身。”袁术学着戏文里皇帝的腔调,挥了挥手,感觉良好。
他抚摸着怀中那方冰凉的玉玺,仿佛已经握住了整个天下。
“谢陛下!”殿下响起参差不齐的谢恩声。
大将军张勋硬着头皮出列,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色:“陛……陛下,据探马回报,长安伪帝刘辩,已命吕布率数万精锐,东出武关,不日即将进入南阳地界。
同时,豫州孙坚,也已尽起兵马,自颍川北上,兵锋直指我汝南!两路敌军,来势汹汹啊!”
袁术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故作轻松地哼了一声:“吕布?孙坚?不过是刘辩小儿麾下两条走狗罢了!何足挂齿?
朕有传国玉玺在手,天命所归!他们这是自寻死路!”
他看向殿下另一员大将:“纪灵!”
纪灵出列,他身材魁梧,是袁术麾下为数不多的能战之将,此刻眉头紧锁:“臣在。”
“朕命你为前将军,总督南阳军事!务必在鲁阳、叶县一线,给朕挡住吕布!不得让其踏入南阳腹地半步!”袁术下令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纪灵嘴角抽搐了一下,吕布的勇名天下皆知,其麾下并州军更是骁勇善战,让他去正面阻挡,压力巨大。
但他心里清楚袁术此刻听不进劝谏,只得抱拳:“臣……领旨。只是……兵力方面……”
“兵力?”袁术大手一挥,“南阳各郡县兵马,皆归你调遣!务必给朕守住!”
这话等于没说,南阳各郡县兵力分散,且战斗力参差不齐,短时间内如何能集结起来抵挡吕布的兵锋?
纪灵心中苦笑,只能暗叹一声,退了下去。
“张勋!”袁术又看向张勋。
“臣在。”
“汝南这边,就交由你了!孙坚匹夫,不过是仗着些江东悍卒,你给朕挡住他!待朕解决了吕布,再回头收拾他不迟!”袁术继续着他的“宏图大略”。
张勋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孙坚是那么好挡的吗?那可是连董卓西凉军都敢硬碰硬的狠角色!但他也不敢反驳,只能躬身:“臣……尽力而为。”
就在这时,主簿阎象再次忍不住出列,跪倒在地,声音悲怆:“陛下!如今两路大军压境,敌强我弱,形势危如累卵!
陛下乃万金之躯,岂可立于危墙之下?不如……不如暂且避其锋芒,移驾寿春,凭借淮河天险,徐图后计啊!”
这是他最后能想到的、或许能保住袁术性命的办法了。
退守淮南,或许还能苟延残喘。
“放肆!”袁术再次勃然大怒,抓起案几上的一个玉镇纸就砸了过去,幸亏阎象躲得快,镇纸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阎象!你一再危言耸听,乱我军心,是何居心?!”
袁术指着阎象,气得浑身发抖,“朕乃真命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岂能未战先怯?再敢胡言,朕灭你九族!”
看着状若疯魔、完全听不进任何劝谏的袁术,阎象心如死灰,瘫坐在地,老泪纵横,知道大势已去,一切都完了。
袁术不再理会他,对着殿下的“文武百官”们,挥舞着手臂,试图鼓舞士气:“众爱卿不必担忧!朕已得天命,魑魅魍魉,岂能伤朕分毫?
待朕大破吕布、孙坚,便是挥师西进,剿灭伪帝刘辩之时!
届时,尔等皆是从龙功臣,朕与你们,共掌天下!”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和虚假的自信。
只是,台下那些“百官”们,响应者却寥寥无几,更多人则是低垂着头,眼神闪烁,心中各自打着算盘。
恐惧,如同瘟疫般,已经开始在这座匆忙搭建起来的伪朝中蔓延。
……
武关道上,烟尘滚滚。
吕布大军行进速度极快。
正如他所言,麾下将士士气高昂,加上刘辩给予了最高的优先权,粮草补给畅通无阻,使得这支军队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势不可挡。
“将军,前方即将进入南阳地界,探马来报,袁术麾下大将纪灵,已在鲁阳一带集结兵力,试图阻截我军。”张辽策马来到中军,向吕布禀报。
吕布端坐于赤兔马上,闻言嗤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纪灵?无名小卒耳!也敢挡某家的路?传令下去,加速前进!某家要在鲁阳城外,亲手斩了此獠,让袁术老贼知道,什么叫绝望!”
他根本没有任何战术筹划,在他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阻挡都是徒劳的。
“将军,”高顺在一旁沉声提醒,“纪灵虽非顶尖名将,然其既敢前来阻截,必有准备。
鲁阳城小但坚,强攻恐有伤亡。不如分兵绕过鲁阳,直取宛城,则纪灵军心自乱。”
高顺的建议是稳妥之策,避实就虚。
吕布却摆了摆手,傲然道:“伯平太过谨慎了!区区纪灵,何须绕道?某家正要借此战,扬我军威,震慑宵小!让南阳诸城看看,反抗王师的下场!全军直奔鲁阳,某家要一战而定!”
见吕布心意已决,高顺不再多言,只是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张辽也暗自摇头,但知道劝不住,只能下令全军加快速度。
数日后,吕布大军兵临鲁阳城下。
只见鲁阳城外,纪灵早已依托地势,扎下了坚固的营垒,挖掘了壕沟,布置了鹿角拒马,营中旌旗招展,防守颇为严密。
显然,纪灵是打算据营死守,拖延时间。
吕布策马来到阵前,看着纪灵那严阵以待的营寨,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哈哈大笑:“纪灵小儿,果然做了缩头乌龟!儿郎们,给老子骂阵!把他骂出来!”
顿时,并州军阵中爆发出震天的辱骂声,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试图激怒纪灵出战。
然而,纪灵显然打定了主意固守,任凭外面骂得如何难听,营寨大门紧闭,只是不断有箭矢射下,阻止并州军靠近。
骂了半日,纪灵依旧不为所动。
吕布渐渐失去了耐心,脸上戾气闪现:“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缩在乌龟壳里,某家就奈何不了你吗?”
他猛地举起方天画戟,厉声喝道:“张辽!”
“末将在!”
“你率本部兵马,攻其左翼!”
“高顺!”
“末将在!”
“你的陷阵营,给老子正面强攻,撕开他的营门!”
“其余各部,随某家压阵,一旦营破,全军掩杀,鸡犬不留!”
“末将领命!”张辽、高顺齐声应道。
随着吕布一声令下,战斗瞬间爆发!
张辽率领骑兵,如同旋风般扑向营寨左翼,弓弩齐发,与寨墙上的守军对射,试图压制对方。
而真正的杀招,则是高顺的陷阵营!
“陷阵之志!”高顺怒吼。
“有死无生!”八百陷阵营士卒齐声回应,声如铁石!
他们沉默着,如同冰冷的战争机器,顶着盾牌,迈着坚定的步伐,无视头顶落下的箭矢和石块,悍然向着营寨正门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纪律、勇气、牺牲!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纪灵军在营墙上拼命放箭,扔下滚木礌石,甚至倒下烧沸的金汁,但陷阵营的士卒仿佛没有痛觉,倒下一个,后面的立刻补上,阵型丝毫不乱,如同海浪般,一波波地冲击着营寨!
他们用身体撞开鹿角,用刀斧劈砍栅栏,用盾牌硬扛箭雨!
高顺身先士卒,手持大刀,亲自冲杀在第一线,每一刀挥出,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
这种不计伤亡、一往无前的打法,极大地震撼了守军的心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军队!
眼看营门岌岌可危,纪灵在营中看得目眦欲裂,他知道,再不出战,营门一破,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打开营门!全军出击!跟他们拼了!”纪灵红着眼睛,嘶声吼道。
他不能再坐视陷阵营这样消耗下去了。
副将荀正赶紧拦住纪灵到:“将军,你是主将,让末将去会会那吕奉先!”说完就赶紧下城。
沉重的营门缓缓打开,荀正一马当先,挥舞着三尖两刃刀,率领着营中主力,决死冲了出来!他试图凭借兵力优势,将攻门的陷阵营击退。
他刚冲出营门,还没来得及整顿队形,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如同九幽魔神般的咆哮:
“无名之辈!纳命来!”
是吕布!
他早已等待多时!见荀正终于出战,吕布眼中凶光大盛,一夹赤兔马,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瞬间掠过战场,方天画戟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直取荀正!
荀正听到吕布的怒吼,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举刀招架!
“锵——!”
震耳欲聋的巨响!
荀正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从刀杆上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长流,那柄精铁打造的三尖两刃刀,竟被吕布一戟硬生生劈弯!
整个人更是如遭重击,胸口一闷,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一招!仅仅一招!荀正便已身受重伤!
他心中骇然,才知道自己与吕布的差距,竟是如此天壤之别!
根本不敢再战,拔马就往营内败逃!
“哪里走!”吕布岂容他逃脱?
赤兔马快如疾风,瞬间追上,方天画戟如同毒龙出洞,直刺荀正后心!
眼看荀正就要毙命于戟下,斜刺里突然冲出数名荀正的亲兵,拼死用身体挡住了吕布这必杀一击!
“噗噗噗!”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那几名亲兵瞬间被方天画戟洞穿,当场毙命!
但也为荀正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让他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营中。
“废物!”吕布冷哼一声,方天画戟一挥,“全军冲锋!给老子踏平这座营寨!”
副将重伤败逃,营门又被陷阵营死死咬住,纪灵军瞬间士气崩溃!
张辽的骑兵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冲入了混乱的敌营,肆意砍杀。
高顺的陷阵营更是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后续跟上的并州军主力,如同潮水般涌入了营寨!
战斗很快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纪灵军在营中四散奔逃,哭喊声、求饶声、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
纪灵本人被亲兵拼死护卫着,从后营仓皇逃出,连盔甲都来不及穿戴整齐,向着宛城方向亡命奔逃。
鲁阳大营,一日即告攻破!
吕布站在满是尸骸和狼藉的营寨中,看着跪满一地、瑟瑟发抖的降卒,脸上露出了残忍而满足的笑容。
“传令!清点战果,休整一日!明日,兵发宛城!某家倒要看看,这南阳,还有谁敢挡某家的路!”
北路首战,吕布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击溃了袁术布置在北线的大将纪灵,打开了通往南阳腹地的门户。
消息传开,南阳震动,诸县惶恐,投降者络绎不绝。
而与此同时,孙坚的南路大军,也以惊人的速度,连克汝南数县,兵锋直指汝阳!
南北两把利剑,已然深深刺入了袁术伪朝的心脏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