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有三急,当真是耽误不得。
楚年正愁弄不好就尿炕呢,就看到那个孩子手里拎着个竹编的小鱼篓。
他小时候在老家见过类似的鱼篓,都是用经过桐油泡制的软竹片编的,再加上特殊的编织技法,一层压一层,密密实实的,为的就是去河里钓鱼时盛装活鱼用的。
既是盛活鱼的自然不会漏水,岂不正好可以拿来解他的燃眉之急,反正都是鱼篓,用途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而且鱼篓没多大,呈扁扁的椭圆形,拿来当夜壶再合适不过了。
那孩子倒是个胆大的,没像其他孩子一样趴在窗台看他,而是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小破屋里。
不过见他看过去,那孩子明显吓了一跳,正要扭头跑突然被楚年给叫住了。
“小孩哥等等!”
他的声音还是沙哑,不过已经听着没那么恐怖了。
那孩子果然站住脚步,犹豫了一下,便重新探过头来看向楚年。
“你不是妖怪。”他竟然先开了口,声音稚嫩可爱,而且上来就在阐述事实。
这倒是让楚年受宠若惊了,甚至还有点感动,就说小孩子不会撒谎,看吧,那些个愚昧的大人倒连个小孩子都不如。
楚年努力支起一侧胳膊,让自己方便说话,接着清了清嗓子说:“我本来就不是妖怪呀,再说了,一看你就是当大哥的人,怎会怕妖怪呢!”
楚年内急,却也不敢直接要东西,唯恐把人吓跑了,而他要做的就是先稳住对方,让那孩子放下戒心。
他见那孩子也就六七岁的年纪,脸蛋上还有着肉嘟嘟的婴儿肥,看上去很可爱,就开始学着幼儿园老师那样,轻声细语的说好话哄他。
果然,那孩子听了他的话,当即拍拍小胸脯点头说:“嗯,我是大哥,不怕妖怪的,我现在都不跟我娘一起睡觉了。”
“你好勇敢呀小孩哥!”楚年立马送上毫不吝啬的夸赞。
听他叫自己小孩哥,那孩子显然十分受用,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抬眼瞅着楚年问:“你叫我小孩哥……是想认我当大哥吗?”
楚年:……宝贝呀,其实只是一个亲切且带走敬意的称呼而已,也没必要当真吧!
不过,他顿时有了主意,忍着尿意继续哄孩子:“那你可以收我当小弟吗?”
“嗯…”小孩哥摸着下巴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最后十分为难的摇了头:“可是你都这么大了。”
“谁说当大哥一定要年纪大了,当大哥的不是得本领强够勇敢吗?”
楚年夹了夹腿,试图缓解憋尿感,心道小盆友,白送的小弟不要,以后可真就收不到他这么大的小弟了。
“你看看我,现在瘫在炕上,连路都走不了,肯定当不了大哥呀!”他眼睛看向自己,一脸的柔弱不能自理相。
小孩哥看看楚年,又看看自己,似乎找到了自信:“你说的有道理哦!”
起码他还能帮他爹下河捕鱼呢,可眼前这个哥哥却只能躺着动不了。
一见有戏,楚年满意的拍了板:“那你就是我大哥了,不过我还叫你小孩哥好了,这样亲切。”
“嘿嘿,好吧!”收到小弟的小孩哥觉得自己好有成就感,傻笑两声便痛快答应了。
“那当大哥的得送小弟个见面礼吧!”
楚年不失时机的提了要求,视线紧接着就落在他手里拎着的小鱼篓上:“要不你把那个鱼篓送我吧!”
“这个鱼篓吗?”
见小孩哥面露疑惑,楚年连忙委屈上了:“怎么,当大哥的连鱼篓都舍不得送给小弟吗?”
“团娃子!团娃子,你跑哪去了?”
就在这时,外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大声吆喝,吓了小孩哥一个激灵。
“团娃子!你是不是跑那个死人屋里去了,你不怕妖怪吃了你呀,赶紧给老娘滚出来!”
“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那里面不干净,怎么偏偏不听话呢!”
“团娃子,你听见没?还想娘亲自进去薅你去是吧!看回了家不让你爹好好揍你一顿。”
……
接着就是不断的叫嚷声,句句不是喊骂就是喊打,小孩哥显然怕娘,所以只能缩了缩脖子看向楚年小声说道:“我娘在叫我了,我得出去了。”
“啊?”楚年心底呐喊,见面礼还没谈拢就走吗,不要啊!
“那这个就送给你吧!”
就在楚年以为算盘落空时,不曾想那孩子只犹豫了一下,便跑过来将鱼篓直接放他身边了。
“我走啦!”
撂下这话,他就倒腾着小短腿跑出小破屋了。
“你个死孩子!果然进去了!”
“娘!娘!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有啥用,赶紧跟我回家烧艾叶去去晦气去!”
“里面死过多少人啊,这你都敢进去,娘的话又白说了是吧!”
“你是空手来的吗?手里是不是少了啥?”
“没,娘你记错了。”
母子俩吵吵嚷嚷的越走越远,楚年已经没心思关心那个小孩哥回家会有啥待遇了。
他抓起鱼篓扫了一眼,果然跟想的一样,做工精细,不是漏水的那种。
好不容易有了个现成的夜壶,他就不委屈自己了,当即侧过身去将鱼篓塞进了被窝里。
因为浑身疼痛又无力,双手也不灵活,解裤腰带时险些没给打成死结,他好悬没当场抓狂,好在有惊无险的顺利解决了生理需求。
直到那个装了尿液的鱼篓被他嫌弃地推到脚底下的墙边上,楚年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他曾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吗?’现在他想说的是,把那个‘吗’字去掉,能憋死人的时候多了去了,他就亲自验证了一种。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彻底没了力气,不过今日倒不是没有收获,不仅喝到了干净水,还连哄带骗的收了一个小孩哥的见面礼。
不管怎么说,只要今天比昨天好,那就是巨大的进步。
至于明天么,楚年忽然不敢想了,谁知道喝了这些水,还有没有下一顿了?
谁知道下一泡尿啥时候来呢?关键是又没人给他倒夜壶,后面可咋整啊?
提前体验了一回失能老人感觉的楚年抬眼望向屋顶那个窟窿,心里满满的都是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力感。
那个邱家人果然都是黑心肝的,不给看病治伤就算了,好歹给口吃的吧!
哪怕是一碗粥呢,他也有希望恢复体力啊,人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呢,想着想着,楚年的眼皮沉得再也睁不开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院墙外面,正有一个人趴在墙头上朝院子里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