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哲,二零二三年三月被公司派驻上海参与项目管理部。初到这座魔都,我被安排住在延安高架路附近的老公寓里——据说这里是九十年代建造高架时给拆迁户的补偿房,墙皮斑驳脱落,楼道总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我的卧室窗户正对着那根着名的“龙柱”。每当深夜加班回家,车灯扫过柱身上暗金色的龙纹,总觉那龙眼在流动的光影里微微一转。
四月七日,清明刚过,上海进入连绵的雨季。那晚我淋雨回家,发现天花板渗水了。水渍在客厅中央蔓延成扭曲的形状,像极了楼下高架桥的交错匝道。最诡异的是,水痕中心恰好对着龙柱的方向,仿佛某种神秘的呼应。
凌晨两点,我被一阵凿击声惊醒。
咚。咚。咚。
声音来自楼下,又像来自墙壁内部。每一声都精准敲在心跳的间隙。我打开手机电筒照向墙壁,发现新裂开的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泥浆,带着铁锈与香灰混合的腥气。
“是隔壁在装修吗?”我发微信问房东。
房东秒回:“隔壁空置半年了。你听错了,可能是高架桥的车声。”
但那个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变成指甲刮擦石膏板的声响。我颤抖着把耳朵贴到墙上,突然听见一个老迈的呓语:“时辰到了...该还了...”
吓得我连夜逃到楼下便利店。收银员见我脸色惨白,瞥了眼我住的单元楼:“又来了?每年清明前后都这样。当年打桩死了个老师傅,连人带机器被地底涌出的血水吞了。”
“为什么没人管?”
“管?”她冷笑,“看到柱子上那九条龙了吗?高僧说这是镇魂的。你猜镇的是谁的魂?”
第二天我特意查了资料。一九九五年工程队确实在此处遇到难题,桩打不下去,后来请了玉佛寺高僧做法事。官方说是因为地下有暗河,但建筑圈流传着更黑暗的版本——不是桩打不下去,而是每根桩打下去后,第二天都会浮上来,带着抓握留下的指痕。
四月十五日,怪事升级。
我开始在梦里见到那个老师傅。他穿着九十年代的工装,安全帽下没有脸,只有不断滴落泥浆的窟窿。“小兄弟,”他每次都说,“帮我把桩子扶正...”
直到那夜我被喉咙的窒息感惊醒,发现枕边落满潮湿的泥土。而原本放在厨房的擀面杖,不知何时斜靠在卧室墙角,棍身沾满暗红色淤泥。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监控显示那晚根本没人进过我房间。
四月二十日,我决定直面恐惧。通过建筑公司前辈,我找到当年参与工程退休的老工程师。他在精神病院见到我时,正用牙刷在墙上画龙纹。
“他们都在下面开会呢。”他痴痴地笑,“打桩要选时辰,子时阴气最盛,丑时阳气初升。但他们选错了时辰,把门打开了。”
“什么门?”
他突然抓住我衣领,腐臭的口气喷在我脸上:“连接阴阳的门啊!那些龙不是镇魂,是看守!防止下面的东西爬上来!”
当晚回家,延安高架罕见大堵车。我步行经过龙柱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踏步声。回头看见一列穿着九十年代工装的身影,正扛着生锈的钢管走向柱体。他们双脚离地三寸,脸上覆盖着龙鳞般的甲片。
我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队伍最后那个“人”突然回头——正是我梦中见过的无脸老师傅。他抬起淤泥构成的手,对我做了个“跟上来”的手势。
逃回家反锁房门后,我发现裤脚沾着柱体周围同样的香灰。而客厅中央的水渍,此刻已蔓延成完整的上海地图,所有道路都指向龙柱位置。
四月三十日,农历三月十二。凌晨三点,我被厨房的异响惊醒。
透过门缝,我看见水龙头自行转动,暗红色液体不断涌出。流理台上,那些液体正自动组成一行繁体字:
“寅时三刻桩位归位”
我疯狂拨打所有能想到的电话,却只在市政档案里查到一段被抹去的记录:当年做法事的高僧曾在柱底埋下七道符咒,对应北斗七星位。但施工队醉酒闹事,破坏了三道符咒的方位。
昨夜我彻夜未眠,因为终于想明白那个老师傅在梦里反复说的话——他不是要我“扶正桩子”,而是要我去“顶替桩子”。
现在窗外又开始下雨了。我握着手机蜷缩在墙角,听见卫生间传来清晰的凿击声。这次不再是幻觉,因为整面墙壁都在震动,龙纹的投影在天花板上游动起来。
刚才我收到房东的短信:“李先生,你家阳台是不是漏水?楼下投诉有红色泥浆从你家的排水管涌出来。”
而透过渐渐被泥浆覆盖的窗户,我看见延安高架上的车流依然川息不止。每辆车经过龙柱时都会莫名减速,就像在回避某个看不见的身影。
最让我崩溃的是——刚才手机自动播放了一段一九九五年的施工录音。在打桩机的轰鸣中,我清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就是这里...把我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