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朱雀大街笼罩在朦胧晨雾中,石板路上隐约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蒙毅伫立点将台,眉头紧锁地盯着手中名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殿下,这次招来的人...实在太杂了。他转头对正在食铁兽背上啃炊饼的嬴昭说道,语气里透着担忧。
王贲在一旁板着手指,一项项数落:屠夫、铁匠、渔夫、连算命的都有!最离谱的是还有个带娃的寡妇!这哪是招兵,简直是开杂耍班子!
嬴昭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应道:会杀猪就会杀人嘛...嗝!说着拍拍吃得滚圆的小肚子,哧溜一下从食铁兽温暖的背上滑下来。那食铁兽哼唧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孩童沾着饼屑的脸颊。
晨光终于刺破雾霭,校场上已是黑压压一片。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拎杀猪刀的扛鱼叉的,挎药箱的捧卦盘的,甚至还有个瞎子拄着卦幡,不住念叨着吉时已到,吉时已到,引得周围一阵窃笑。
整队!蒙毅一声喝令,台下顿时乱作一团。一个卖炊饼的小贩被撞得东倒西歪,筐箩翻倒在地,饼子滚得到处都是。几个饿汉忍不住弯腰去捡,场面越发混乱不堪。
嬴昭眼睛一亮,突然蹦上粮垛:我们来玩老鹰捉小鸡呀!我当老鹰!
也不等众人反应,那小身影嗖地窜入人群。所过之处鸡飞狗跳,却阴差阳错地把混乱的队伍扯出了个大概行列。待他揪着个偷饼贼的耳朵回来时,万人方阵竟已歪歪扭扭地站出了个模样!
王贲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成了?
成了呀!嬴昭把偷饼贼往队列里一塞,你看多整齐!
接下来的十日特训,校场日夜喧嚣。屠夫教卸关节,铁匠教锻铁骨,渔夫教投叉技巧,连那寡妇都教起伪装术——她娓娓道来当年如何扮孕妇混入仇家府邸,听得新兵们目瞪口呆。
阅兵前夜,嬴昭挨个营帐发送荧光纸,小脸上满是得意:明天举这个,亮亮的才威风!
他不知道,暗处的赵高正阴恻恻地冷笑:举吧举吧...荧光草遇狗血即腐,且看尔等明日如何出丑!
翌日艳阳高照,咸阳万人空巷。百姓挤满朱雀大街两侧,个个踮着脚等着看笑话——谁不知道黑龙卫招了群乌合之众?
辰时三刻,号角长鸣。
率先入场的是重甲营。本该银光熠熠的铠甲却乌漆墨黑,走起来叮当作响。有眼尖的百姓突然笑出声——那竟是锅碗瓢盆拼凑的!哄笑声中,突闻一声锣响,众军士猛地跺脚。哗啦声中,应声解体落地,露出内里真正的精钢黑甲!
变戏法呢!孩童们兴奋得尖叫鼓掌。
接着是侦察营。瞎子卦师领头,拄幡念咒:坤位有井,震位有坑...身后军士果然绕开所有障碍。经过贵宾席时,卦幡突然指向赵高:此处有血光之灾!
赵高端着的茶盏应声碎裂,茶水溅了一身,脸色顿时铁青。
压轴的是嬴昭的亲卫营。小将军骑着食铁兽威风凛凛地登场,身后跟着抱孩子的寡妇、扛鱼叉的渔夫等老弱妇孺。百姓窃窃私语时,忽闻婴儿啼哭。
娃饿啦!寡妇扬声喊道。
嬴昭小手一挥:开饭!
但见渔夫们甩出鱼叉,精准刺中街边酒楼的食盒;屠夫们剁肉成馅,寡妇们现场包起炊饼!不过半柱香时间,万人方阵竟原地吃起了流水席!
胡闹!观礼台上的淳于越吹胡子瞪眼,却被塞了块夹肉炊饼。老儒生咀嚼两下,竟也眉开眼笑起来。
百姓笑倒一片时,异变突生!
几条野狗突然冲入阵列,直扑军士手中的荧光纸——那纸昨夜早被赵高派人浸了狗血诱剂!
护纸!蒙毅急喝。
却见嬴昭不慌不忙吹响竹哨。食铁兽人立而起,发出震天咆哮。野狗们惨叫着瘫软失禁,被寡妇用炊饼引到笼中。
正好缺看门狗呢!孩童笑嘻嘻道。
赵高脸色铁青,暗中打了个手势。一队突然推着发狂的牛车冲向阵列!车上满载烈酒,眼看就要撞上亲卫营——
我的娃!寡妇惊呼——那婴儿车竟在牛车路径上!
千钧一发间,算命瞎子甩出卦幡:巽位生门!
屠夫们齐掷杀猪刀,刀刀钉入牛蹄前的地面。惊牛人立而起,酒桶轰然炸裂!烈酒泼洒瞬间,铁匠营掷出火折。
火龙腾空而起,却在触及军阵前被渔夫们的鱼叉水袋扑灭。水汽蒸腾中,万人方阵纹丝未动,唯有荧光纸熠熠生辉。
死寂之后,满城爆发出震天喝彩!
嬴昭此时才掏出真正的荧光虎符:黑龙卫听令!
万人齐跪,吼声震天:
虎符举起刹那,所有荧光纸突然爆射光芒,在空中聚成巨型黑龙图腾,久久不散。
人群中的赵高掐破掌心:好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这才明白,那些滑稽表演全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万人气血凝成的军魂图腾!
阅兵结束,嬴昭骑着食铁兽巡街。经过赵高时突然探头:公公,你的狗不错,送我养呀?
赵高强笑:殿下说笑,哪来的狗...
就你身上沾狗毛的味儿呀。孩童眨眨眼,下次用羊肉引狗,狗血太腥啦!
是夜,黑龙卫大营欢庆。嬴昭却蹲在角落捣鼓荧光纸,忽然了一声。
纸上渐渐显出一行小字:王离,王翦之孙,年十四,混入新兵营。
蒙毅蹙眉:王家小公子?他来作甚?
不管。嬴昭把纸折成飞机掷出,能打架就是好兵!
纸飞机滑过月下,正落在个偷吃炊饼的少年头上。少年抬头咧嘴一笑,瞳中闪过虎影。
更远处,赵高对着盆狗血做法。血水中浮现新兵影像,最终定格在王离脸上。
原来...王家也生了异心?
他殊不知,血盆倒影里,嬴昭正隔着万千营帐对他做鬼脸。
黑龙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