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的“直男摊牌计划”，已经酝酿了三天。
三天，足够他在脑子里把这场关乎他下半身，啊不，下半生幸福的谈判预演一百八十遍。
从开场白“顾晏，我觉得我们需要聊聊”，到核心论点“我，林予，铁直，比钢筋还直”，再到结束陈词“所以，请你离我的大腿和后颈远一点，谢谢”，每一个字都经过了反复推敲，每一个停顿都充满了力量。
他甚至连顾晏可能会有的反应都预设了一遍。
如果顾晏震惊，他就摆出“兄弟你醒醒”的痛心疾首脸。
如果顾晏装傻，他就拿出“别装了你个死给”的犀利眼神。
如果顾晏……用美色诱惑他，他就……他就……
妈的，这个好像有点难顶。
总之，林予揣着一颗“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决心，像一只即将奔赴刑场的小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堵在了顾晏的必经之路上。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林予敏锐地察觉到，顾晏最近变得很奇怪。
以前，这死变态虽然也忙，但忙里偷闲来骚扰他，是他雷打不动的日程表里最重要的一项。现在倒好，一连好几天，顾晏都像是上了发条的工作机器，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有十个时辰都泡在书房里。
偶尔在走廊上碰到，对方看他的眼神也奇奇怪怪的。
那眼神里吧，有疼惜，有焦虑，有挣扎，有疯狂，还有一种林予看不懂的、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占有欲。复杂得跟一锅东北大乱炖似的，咕嘟咕嘟地冒着他无法理解的热气。
每一次，林予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他那种沉重又滚烫的眼神给硬生生把话头怼回了肚子里。
搞得他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憋得慌。
【这哥们儿……不会是卷过头，把自己cpU给干烧了吧？】
林予心里犯嘀咕。
他一个废物咸鱼，实在是无法理解卷王的精神世界。
摊牌计划被迫搁置，林予闲得蛋疼，决定去找他那两位“民间的好兄弟”解解闷。
离开了靖王府那种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高压环境，走在京城热闹的大街上，林予感觉自己像是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他熟门熟路地拐进陈皮开的那家“奇珍异宝阁”。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间点，陈皮的铺子门口应该是车水马龙，挤满了来“上贡”的达官显贵。
可今天，门口罗雀，安静得像间公共厕所。
林予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店里，一眼就看到了瘫在柜台后面，一脸生无可恋的陈皮。
昔日那个神采飞扬、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小老板，此刻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脑，连头顶的发髻都散了两撮毛下来，充满了破产的颓唐气息。
旁边，王大力皱着一张黑脸，正在“啪嗒啪嗒”地打着算盘，那算珠子被他拨得跟后现代打击乐似的，充满了烦躁。
“什么情况这是？”林予凑过去，“你俩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人抄家了呢。”
陈皮一看见他，那张苦瓜脸瞬间皱得更厉害了，就差当场表演一个“猛男落泪”了。
“林哥，你可来了！”陈皮带着哭腔，“我……我快破产了！”
林予：“啊？”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砸得有点懵。
“不是，你前两天不还说，咱们的‘小镜子’和‘玻璃球’已经成了京城贵妇圈的硬通货，没你家的东西，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喝下午茶吗？”
陈-昔日顶流带货王-皮，闻言，悲从中来，一巴掌拍在柜台上。
“此一时彼一时啊林哥！”他指着斜对面的街角，悲愤道，“你看看，你看看那里！”
林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斜对面，一家新开的铺子门口，人头攒动，热闹得跟赶集似的。一块硕大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江南甄家。
“江南甄家？”林予念出声来，“卖什么的？也卖西洋货？”
“何止是也卖！”陈皮气得直哆嗦，从柜台底下“啪”地一声，拿出两个小巧的化妆镜。
“林哥你看，这是咱们的，这是他们甄家的！”
林予拿起来一对比，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这两面镜子，从造型到大小，甚至连背面刻的那个骚包的玫瑰花纹，都跟他当初画的图纸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甄家那个镜子的镜面，好像更清晰一点，边框的打磨也更精致。
“卧槽，抄袭狗啊这是？”林予惊了，“这特么……像素级复刻啊！”
陈皮一脸“你总算说到点子上了”的悲痛表情，又从底下摸出一把晶莹剔透的玻璃珠串。
“你再看这个！跟咱们的玻璃珠一模一样！但是，他们家出了新款式！还特么出了新配色！你看这个‘克莱因蓝’，你看这个‘马卡龙色系’，这谁顶得住啊！”
林予捏着那串充满了现代工业审美气息的珠子，陷入了沉默。
这熟悉的配色，这精准收割少女心的款式……
这业务能力，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
“最骚的是，他们的东西，不仅比我们的好，还比我们的便宜！”陈皮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的颤音，“所有款式，一律八折！开业酬宾，买三送一！咱们的老客户，现在全特么跑对面去了！连个回头客都没有！”
林予听着这套熟悉的“拼多多看了都流泪”的降维打击组合拳，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好家伙，价格战，产品迭代，促销活动……
这背后要是没个老乡，他当场把这串玻璃珠给生吞了！
“这事儿不对劲。”一直沉默的王大力，此时终于停下了手里狂躁的算盘，沉声开口。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很沉稳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锐利的审视。
“我派人去打听过了。这个江南甄家，是半个月前进的京。他们拿出来的所有货，无论是镜子，还是那些玻璃制品，工艺都比我们的要精进。最关键的是，他们的供货量极大，像是背后有一条我们完全不知道的生产线。”
王大力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了。他们的手段，太……太快了，快得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能想出来的路子。”
“对！”陈皮疯狂点头，像个捣蒜的蒜臼子，“他们……他们太现代化了！”
“现代化”三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林予的脑子。
他猛地抬起头，和王大力交换了一个眼神。
完了。
又来一个。
而且听这架势，还是个商战领域的卷王。
林予看着陈皮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再看看对面那家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江南甄家”，心里那点因为顾晏而起的烦躁，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危机感给取代了。
他以为自己抱上顾晏这条金大腿，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个废物咸鱼，每天吃吃喝喝，等着最后被带飞回家。
现在看来，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世界，就像个该死的吃鸡游戏。
而他，和他的队友们，好像才刚刚走出新手村，就撞上了满身三级甲、手持Awm的氪金玩家。
这还怎么玩？
林予的脑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危险”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