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的“亲切问候”来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还要快。
第二天一早,一纸调令就跟催命符似的,直接送到了禁军大营赵天的手里。
那上面用官方的、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笔墨清清楚楚地写着:
“……禁军教官赵天,治下不严,激起兵怨,致使军心浮动,不堪重用。着,即日起,罢其教官之职,贬为东城门校尉,即刻上任,不得有误。”
短短几行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赵天的脸上。
从炙手可热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禁军新贵,到无人问津的、每天负责检查路引和驱赶小贩的城门校尉……
这他妈已经不是从云端跌落泥潭了,这是直接从珠穆朗玛峰一头栽进了马里亚纳海沟啊!
赵天拿着那张轻飘飘的调令,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腥甜,差点没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来。
“欺人太甚——!!!”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从禁军大营里传出,惊起了一片飞鸟。
……
废太子府。
“砰!”
一张名贵的梨花木八仙桌,被人一拳从中间砸了个对穿。
“欺人太甚!!!”
同样的一句怒吼,同样的主人公。
赵天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失去了理智的野兽,在李承乾那本就不大的书房里来回踱步,疯狂咆哮。
“这帮该死的文官!心都是脏的!就会玩阴的!就会在背后捅刀子!”
“有本事跟老子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啊!玩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一边骂一边挥舞着他那砂锅大的拳头,把书房里那些瓶瓶罐罐砸了个稀巴烂。
废太子李承乾缩在角落的椅子上,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一方面是心疼自己那些价值不菲的古董,另一方面是真怕赵天这个疯子气上头了,一拳把自己的脑袋也给砸开瓢了。
他只能哆哆嗦嗦地劝道:“赵……赵将军,你……你冷静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晚个屁!”赵天一脚踹翻了一个花架,怒吼道,“等十年,黄花菜都凉了!我现在就带人冲进靖王府,把那个姓顾的给活剐了!”
他说着,转身就想往外冲。
李承乾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使不得!使不得啊将军!现在去就是送死啊!”
整个书房里,一个在无能狂怒,一个在拼命拉架,乱得跟个菜市场似的。
而在这片混乱之中,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是苏晴。
她就那么靠在一个书架旁抱着双臂,用一种极其冷静的、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眼神冷眼旁观着眼前这场闹剧。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或者惊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凝重。
【蠢货。】
她在心里给出了一个最简洁的评价。
到了现在,居然还在叫嚣着要用武力解决问题。
这个赵天已经彻底没救了。
苏晴的脑子里正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疯狂地复盘着顾晏这两次的出招。
第一次,用几个小兵做人证,用伪造的银子做物证,直接攻击了赵天的“诚信”,让他吃了哑巴亏。
第二次更是滴水不漏,他根本没有自己出面,只是利用了赵天自己“治军无方”这个漏洞,然后像个棋手一样,在幕后轻轻拨动了几个棋子——那些早就心怀不满的士兵家属、那些看赵天不爽的兵部老将……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挑动了“群众的力量”,借了无数把刀,堂堂正正地就把赵天给“阳谋”了。
整个过程杀人不见血。
他甚至都不需要捏造任何罪名,他只是把赵天自己犯下的蠢事给摆到了台面上,让所有人都看见而已。
可怕。
太可怕了。
苏晴感觉一股寒意从自己的脊椎骨一点点地往上爬。
她第一次对顾晏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名为“忌惮”的情绪。
一种深深的、发自灵魂的忌惮。
她一直以为,自己作为一个拥有现代知识和眼界的穿越者,在这个落后的古代就跟开了上帝视角的玩家一样,可以轻易地将这些“Npc”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纯粹的武力,在这个叫顾晏的男人的权谋算计面前,真的……
不堪一击。
自己那个所谓的“浑水摸鱼”的计划,那个想要依靠赵天的武力来制造“兵变”的计划,在此刻看来简直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又可笑。
她几乎可以预见,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了,下场绝对会比眼前这个只会被贬去守城门的赵天要惨烈一百倍。
“苏先生!你快说句话啊!你快劝劝赵将军啊!”
废太子李承乾那带着哭腔的求救声将苏晴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苏晴抬起眼,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咆哮的莽夫和那个抱着他大腿的废物。
她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决绝。
这个联盟……是时候该重新评估一下它的价值了。
而那个叫顾晏的男人……
她默默地在心里将他的危险等级直接调到了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