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被人硬生生灌进了一桶冰碴子。
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最直接、不加任何掩饰的侮辱。
“小白脸?”
这三个字在他脑子里盘旋了一圈,然后“轰”的一声炸开。
林予长这么大,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顺风顺水,就算穿越过来成了个喂猪的,那也是凭自己的劳动吃饭。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用这种堪称羞辱的词汇来形容。
一股混杂着恐惧和愤怒的热血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后背“咚”的一声撞在墙上,手里的书本应声而落。
但他骨子里那点属于现代人的、不肯轻易低头的韧劲又顽强地冒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
老子好歹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上过大学的人,能被你一个古人三言两语就给吓趴下?
传出去都对不起我交的那些学费!
林予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他挺直了那点可怜的腰板,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色厉内荏地反驳道:
“你……你谁啊?你私闯民宅……不对,你闯进我房间,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说得磕磕巴巴,声音都在抖,但眼神却固执地、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炸了毛的小奶猫,虽然腿肚子都在哆嗦,但还是努力地伸出了自己那毫无杀伤力的爪子。
赵天听到“王法”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轻蔑和嘲弄。
“王法?”
他缓缓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咔吧——咔吧——”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节爆响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地响起。
那只拳头比林予的脸都大,上面布满了老茧和狰狞的伤疤,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赵天晃了晃脖子,一步一步地朝着林予逼近。
他本就高大,此刻居高临下地走过来,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林予整个人都吞噬了。那股浓重的、带着血腥味的煞气,像是凝成了实质,压得林予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予想跑,可他的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煞神走到他的面前,然后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俯视着他。
“小子,你给我听好了。”
赵天的脸上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在这京城里,老子的拳头,就是王法!”
他说着,那只硕大的拳头就这么慢悠悠地、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伸到了林予的眼前,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
林予甚至能闻到上面传来的淡淡的铁锈和汗水的味道。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毫不怀疑,这只拳头能一拳把他的脑袋给打爆。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一件事。”赵天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一头野兽在喉咙里发出的警告,“离顾晏那个小白脸远一点。”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护不住你。”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跟他勾勾搭搭,我就……”
他凑近了林予的耳朵,用一种残忍的、一字一顿的语气轻声说道:
“……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直起身,用那双充满了暴虐的眼睛最后扫了一眼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林予,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满足和不屑。
就这点胆子?
也配让顾晏那个家伙藏起来?
简直可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护卫们的大喝。
“什么人!”
“有刺客!保护林公子!”
几个闻声赶来的护卫已经抽出了腰刀,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赵天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如临大敌的护卫,眼神里的不屑更浓了。
一群土鸡瓦狗。
他甚至连跟他们动手的兴趣都没有。
在林予惊恐的注视下,赵天连武器都没用,就那么大摇大摆地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滚开!”
他低吼一声,像一头发怒的公牛,直接用肩膀狠狠地撞向了挡在最前面的两个护卫。
“砰!”
那两个身手矫健的护卫在他那非人的巨力面前脆弱得就像是两个纸片人,闷哼一声,直接被撞得倒飞了出去,将后面的同伴也砸倒了一片。
赵天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撞开了一条路,然后头也不回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
房间内外,一片狼藉。
护卫们的惊呼声、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乱成了一锅粥。
可这一切,林予都听不见了。
他耳边回响的只有那句带着狞笑的、恶毒的威胁。
——“我就打断你的腿。”
那股支撑着他强装镇定的劲儿,在赵天离开的那一刻彻底被抽干了。
他的腿一软,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倒在了地上。
恐惧。
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是没见过恶人。
村霸周三,在他看来,已经是穷凶极恶的代表了。
可周三跟刚才那个男人比起来,简直就跟个幼儿园里抢糖吃的小朋友一样温和又无害。
刚才那个男人,他身上的那种气息,那种眼神,是真正杀过人的,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说要打断自己的腿就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林予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怕了,是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