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站在棺材旁边,玄铁面具遮挡了所有的表情,只有覆在箫景轩心口的那一只戴着皮质手套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指尖下,三根细如牛毛的乌金长针,针尾兀自微微地颤动,封锁着他最后的一丝生机。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冷硬如铁,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冰髓锁脉,十二时辰。时辰一到,脉绝魂消。解药,或者找到压制瘟疫的真正源头,你们只有一天。”
刀疤脸张莽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瞪着那一口寒棺,又猛地转向角落里,被春娘和王锤子护着的豆豆,以及她脚边的那个静静躺着的、黝黑无光的金属盒子——
从祠堂地底挖出的那一个。
“一天!老子那么多兄弟躺在东棚等死!这劳什子盒子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药使?!”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困兽一般的焦躁和暴戾。
黑风寨的土匪,是他过命的兄弟,如今瘟疫蔓延,人心惶惶,比外面的死士更让他揪心。
豆豆靠在墙边,胸口包扎的布条,地隐隐渗血,脸色比棺中的箫景轩好不了多少。
沈砚带来的、以箫景轩几乎丧命为代价,换回来的“寒髓引”和其它药材,数量稀少得可怜,仅能勉强遏制苗苗,和几个症状最轻者的疫病恶化,对于东棚那一些浑身绿毛、濒临疯狂的兄弟,无疑只是杯水车薪。
资源,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磨蚀着所有人的神经。
“豆丫头!”张莽一步踏前,魁梧的身躯带着压迫感,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豆豆。
“老子知道你跟箫家小子有很深的情分!但他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能不能醒过来还两说!老子那些兄弟,是活生生的人!跟着老子刀头舔血,现在染了这鬼瘟病!药就那么多,你说,先紧着谁?!”
王锤子立刻横跨一步,挡在豆豆的身前,手中的铁钎一横,虽然没说话,但意思明确。
春娘也抱紧了怀里的苗苗,紧张地看着豆豆。
豆豆抬起头,目光越过王锤子宽阔的肩膀,看向张莽,那一双充满血丝和挣扎的眼睛,又缓缓地移向,那一口散发着死亡寒气的石棺。
箫景轩安静地躺在里面,为了可能救大家的“寒髓引”,变成这一副模样。
而另一边,是几十条正在被瘟疫吞噬的、曾经也护过杏花村乡亲的性命的张莽兄弟们。
没有答案。
她缓缓地闭上眼,意识沉入那一片依旧混乱、充斥着破碎数据流的脑海。
系统的光幕黯淡,救助值归零,只有那个黝黑的盒子强行灌入的、冰冷庞大的信息废墟,在无声地旋转。
她像是一个溺水者,在无边无际的、非人的知识碎片中,绝望地挣扎,试图抓住一点有用的东西。
【警告:信息过载…序列紊乱…检索效率0.7%…】
【关键词模糊匹配:能量抑制…生物毒素…降解…】
【关联项…错误…数据缺失…非标准能量应用…】
无数扭曲的符号、断裂的公式、无法理解的原理图,如同潮水一般冲刷着她的意识,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头痛。
她试图聚焦于“瘟疫”、“解毒”、“压制”这一些概念,反馈回来的,却是更多支离破碎、无法串联的无效信息。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信息的洪流,再一次冲垮时,一段极其怪异、仿佛被干扰的、断断续续的“低语”,如同幽灵一般,从信息废墟的深处浮现出来。
那不是人类语言,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特定频率震颤的能量波动模式,直接映射在她的意识里:
【…次级序列…生命场能…共鸣…非破坏性抑制…】
【…载体…生物基质…能量引导…】
【…特定频率…可诱导…休眠…】
这“低语”指向的,似乎并非直接解毒,而是某种…能量层面的“抑制”和“诱导休眠”?
豆豆猛地睁开眼,目光一瞬间锁定脚边,那一个黝黑的盒子!
“疤爷,”豆豆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冷静,“东棚的兄弟,还有…棺里的他,或许…有救。但需要赌一把。”
张莽眉头拧紧:“怎么赌?拿什么赌?”
“拿它赌。”豆豆指向地上的黑盒,“还有…所有剩下的药,包括寒髓引。”
“什么?!”张莽和王锤子同时失声。
寒髓引是箫景轩用命换来的,是吊住苗苗他们性命的最后希望!
“这盒子里的东西,我弄不懂,但是它…好像提到一种‘抑制’和‘休眠’的法子。”
豆豆努力地组织着语言,试图解释那玄乎的意识低语。
“需要大量的能量引导…或许,剩下的药材,特别是寒髓引这种蕴含特殊能量的东西,可以作为‘引子’?激发这个盒子的某种反应,大范围地、暂时压制住瘟疫的活性?就像…把它‘冻住’一样,给咱们争取更多时间,去找真正的解药!”
这个想法疯狂而大胆,近乎异想天开!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连沈砚覆在箫景轩心口的手,都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
“胡闹!”张莽第一个反对,“这黑疙瘩邪门得很!你才碰了一下,就昏死过去!现在要用所有救命的药去喂它?万一屁用没有,老子兄弟和箫家小子,都得立刻玩完!”
“那您有更好的法子吗?”豆豆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平静得可怕。
“药不够,救不了所有人。拖下去,东棚的兄弟会死,苗苗他们会死,外面的死士不会给我们时间。赌,或许一起活。不赌,肯是定一起死。”
她顿了一顿,目光扫过那口寒棺:“包括他。十二时辰,找不到解药,他一样死。”
聚义厅内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
张莽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目光在寒棺、豆豆、黑盒、以及东棚方向来回扫视,脸上的刀疤,因为激烈的内心挣扎而扭曲。
这是一个残酷的赌局,押上的是眼前所有能动的筹码。
许久,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砸得碎石簌簌落下:
“操!老子这一辈子最恨赌!但这一次…妈的!赌了!怎么弄,豆丫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