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头顶的空间囚笼最终没有落下，那股足以碾碎灵魂的恐怖威压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天和叶长风死里逃生。
然而，他们就那么被晾在一边，像两条被丢弃的破麻袋瘫在冰冷的地面上，却感觉比刚才直面死亡的那一刻还要难受千万倍。
一种从灵魂深处泛上来的、巨大的、荒谬的、足以将人彻底溺毙的羞耻感攫住了他们。
他们的耳朵被迫地听着不远处观景台上传来的对话。
听着那个神魔般的男人如何用全世界最温柔的语气，去哄一个因为玩具被弄坏而哭泣的少年。
听着那个少年如何带着哭腔，提出“要种满猫薄荷”、“要养满好吃的鱼”这样天真又幼稚的请求。
也听着那个男人如何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下来，甚至还许诺“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玩”。
这些对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无形耳光，狠狠地扇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
疼。
火辣辣的疼。
他们毕生追求的实力、地位、天命……
他们赌上一切、不死不休的宿命对决……
他们刚才还为了抢夺所有权而打得头破血流的“洞天福地”……
在那个男人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愚蠢到让人想发笑的、滑稽的笑话。
他们终于明白了。
原来，从始至终，人家都只是在“看戏”。
看他们两个像两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香蕉而上蹿下跳、互相撕咬。
而决定他们生死的不是什么大道法则，也不是什么正义审判。
更不是他们之间谁胜谁负。
仅仅是……
观景台上那个漂亮少年的一滴眼泪。
和一个被他们不小心弄坏了的猫玩具。
这个认知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们感到痛苦和绝望。
它像一把最锋利的、淬了毒的刀子，将他们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赖以生存的信念和世界观给剖得稀烂。
他们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是舞台上聚光灯下的主角。
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个配角都算不上。
他们，只是别人家后花园里两个不请自来的、吵闹的、还随手破坏了主人心爱之物的……
小丑。
萧天和叶长风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然后又被现实强行地、粗暴地、胡乱地拼接重组，最后再被那个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听你的”给毫不留情地碾成了最细腻的、随风一吹就能散尽的……
粉末。
安抚好了怀里的小猫咪，也得到了满意的“新玩具”规划蓝图后，陆屿川那双漠然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才终于重新落回到了地上那两团“垃圾”身上。
他甚至都懒得再走下去了。
就那么抱着江年站在观景台上，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比看死物还要冷漠。
最终，陆屿川废除了他们的全部修为。
这个过程无声无息，甚至比他刚才捏碎一块坚果还要来得更加随意和简单。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萧天和叶长风只是感觉，自己的丹田气海，那个他们耗尽心血、视为性命根基的地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轻轻地、温柔地捅破了。
然后，他们苦修多年的、引以为傲的、赖以生存的灵力，就那么“噗”的一声，像个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欢快地、头也不回地全部都漏光了。
经脉寸寸枯萎，气海化为死寂。
从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整个过程甚至不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这是一种比凌迟还要残忍的、从内到外的、彻底的剥夺，一种安静的、体面的死亡。
他没有杀他们，因为江年不喜欢血腥，会做噩梦。
但他用一种更温和也更残忍的方式，让他们永远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作妖”的资本。
对于萧天和叶长风这两个把“实力”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把“天命”当成人生信条的人来说，活着却变成一个再也无法修炼的废物……这或许是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难受千万倍的终极惩罚。
做完这一切，陆屿川像是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随意地对着那两个已经彻底变成“人形摆件”的男人挥了挥手。
下一秒，萧天和叶长风的身影便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已经是归元宗山门之外百里开外的一处荒郊野岭了。
两人“噗通”一声被扔在了一片乱石堆里，摔得七荤八素。
当他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己这副比普通人还要虚弱的身体，再回头遥望着那座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如仙境般的宗门时，两个宿命的敌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两声比哭还难听的笑。
至此，原着小说里那两个斗了一辈子、纠缠了一辈子、相爱相杀了一辈子的“天命之子”，他们的故事，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充满了荒诞与滑稽感的方式……彻底剧终了。
而山谷内，清除了两团碍眼的垃圾之后，空气都仿佛清新了不少。
那一场在后山深处、本该是惊天动地、足以载入归元宗史册的“最终决战”，最终却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充满了荒诞与离奇色彩的方式，虎头蛇尾地收了场。
对于宗门大部分的弟子来说，他们对此战的认知是碎片化和高度剪辑后的版本。
他们只知道，那天萧天师兄（虽然很多人已经不想承认了）出关后，魔焰滔天，点名约战叶长风师兄。
他们也知道，那股恐怖的威压确实让整个宗门都为之战栗。
他们还知道，叶长风师兄也确实是应战了。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没有演武场上的灵力对轰，甚至都没有传来几声像样的打斗声。
就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伸长了脖子等待着最终结果的时候，宗门长老会突然发布了一则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官方通报。
通报的内容写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