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的静室中,寇愍气得满面涨红,甚至双眼都已经微微泛红,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一旁的杨振也在不断的长吁短叹。
他们没想到就连一个地方的小型诗会都能被世家的魔爪所暗中掌控,可是他们却也没有力量与其抗衡,也没有方法与其周旋。
崇岳知道他们的愤懑与无奈,却因为不知道世家的具体手段,从而帮不上什么忙,只得想着如何能让他们稍微轻松一些。
崇岳侧过身子,透过画舫的窗子看向江边,正巧,江边的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便抬起手指向那里,道:“你们也快瞧瞧。”
静室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都顺着崇岳手指的方向望去,好在那里离这艘画舫不远,大概有二十几丈远,再加上那里仅靠着庙会广场的边缘,正被悬在半空中的花灯所照亮,因此众人都可以清楚的看到。
在那里,有一名身穿月白袍的少年立在一棵粗壮的柳树下,庙会广场半空的花灯透过柳树的枝条在他身上映出点点斑驳。
他正局促不安的在柳树旁来回踱着步,时不时的踮起脚朝着庙会中的人群张望一番,显得非常的焦急。
江畔的寒风将他的衣摆吹得连连摆动,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站在那里,甚至不敢离开大柳树半步,仿佛柳树枝条笼罩的范围便是他的牢笼。
杨振看着那个少年,似乎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一时间,郁闷的内心似乎得到了些缓解,笑着道:“那小子指定是在等自己的心上人!”
寇愍看着这一幕,心情也略微舒缓,颔首说道:“世间至真至纯之情,莫过于此!”
那少年已经等了约摸一刻钟的光景,谈笑间,一抹紫色忽然掠过庙会人群,映入众人眼眸。
一名紫衣少女一手举着一串冰糖葫芦,一手提着裙裾,她面色有些蹙迫,在充满灯火的人群中穿梭,发间的珠钗银坠随着她蹁跹的步伐轻轻摇摆。
少年回望间,也望见了那抹期待已久的紫色,他眼中瞬间亮起光芒,毫不犹豫的冲破柳树枝条围成的牢笼,飞一般的向着少女奔去。
紫衣少女看见了向她奔来的少年,精致的脸庞旋即浮现一抹喜色,原本的蹙迫之情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少女笑着加快了灵动的步伐,不一会儿,两人便在人群边缘相遇,可紧接着两人便相对而立,那少年不住的挠着头,嘴里不知说着什么,而那少女则是红着双颊低着头,轻轻的举起手中的冰糖葫芦,将它塞进少年局促不安的手中,只是嘴角却有藏不住的笑意。
这份纯真的感情最是容易打动世人,寇愍不禁捋着长须,眼神变得异常柔和,嘴角也随之勾了起来,赞叹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崇岳面上带着笑容,忽而想起前世的一首词,心念一动,说道:“我想起有位词人写了一首词,与这一幕很是相像,不如我便将它写下,请君共赏!”
寇愍闻言,双眼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杨振则是轻轻敲击舱壁,唤来李掌柜,没过一会儿,李掌柜便端上了笔墨纸砚,而后便再次退去。
崇岳在桌上铺开藤纸,寇广主动上前磨墨,烛火透过静室顶部的琉璃宫灯映在砚台里的松烟墨中,反射出点点暖芒,崇岳提笔悬空,松烟墨的香气变得愈发浓烈,可笔尖久久未落,只因他脑海中浮现着那对少男少女因羞涩而微红的脸庞,以及少女递上冰糖葫芦时嘴角微扬的笑意。
就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就见笔尖猛的刺破凝滞的空气,直直下落,笔锋在藤纸上游走如龙,墨痕如狂蛇般在藤纸上浮现,随着墨色晕开,转瞬之间,一篇词作便展现在藤纸之上。
崇岳收笔凝目查看,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忽而解下腰间酒葫芦,在几人杯中各斟满一盏酒,便就这葫芦嘴仰头一口,朗声笑道:“畅快!”那副洒脱神色,令其余三人都不禁侧目,甚至忘了观看桌上的那篇词作。
静室中清风徐来,一下便唤醒了寇愍,他双手捧过词作,目光就立即被那字迹牢牢吸引,只见藤纸上的字各个行云流水,蜿蜒间似有一股冲破樊笼的肆意,充斥着无限的逍遥。
随着目光移动,寇愍的表情越来越激动,乃至于身子都禁不住微微的抖动起来,他重重的拍了下桌案,猛地道了声:“妙!”
拍桌声与称赞声唤醒了杨振与寇广,打断了他们对仙人恣意脱俗的向往,二人都不免脸颊微微一红,便看向激动万分的寇愍。
这下,寇愍便也不再拘着,朗声颂道:“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也在,灯火阑珊处。”
随着寇愍高亢的嗓音,杨振与寇广便再次回忆起江畔那对少男少女的微羞神态,不禁为之神迷。
杨振抚掌轻声和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也在,灯火阑珊处。妙啊,绝妙,先生真乃大才!”
待话音落下,众人都脖颈前倾,目光似火一般的盯着洒脱的崇岳,而崇岳则是摇了摇头,笑容之中藏着几分无奈,道:“诸位谬赞了,我哪里会做诗词,不过是将古人的妙句翻抄出来而已!称不得有才!”
寇愍闻言,眼眉稍稍挑动,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问道:“老朽自认为是饱读诗书,却不知有此篇绝妙佳作,想必是老朽仍囿于一隅,尚有遗珠未拾,不知杨贤侄可曾见过此佳作否?”说话间,目光便从崇岳身上移开,流转到一旁的杨振那里,只是虽是疑问语气,但更像是笃定杨振也未曾见过。
杨振听到老太傅的询问,便低头思索,脑海中翻遍了自己所读过、听过甚至只是见过的诗词佳作,半晌后,仍是无果,只得叹了口气,道:“世伯,恕侄儿学识浅薄,不能阅遍古今,我也从没听过此词!”而后再次看向崇岳,问道:“请问先生,据这首词的句数和平仄规则,它的词牌是不是青玉案?”
崇岳不禁竖起大拇指,点头道:“杨兄说的不错!”
杨振见自己说对,便紧紧盯着崇岳问道:“那请问,这首词的作者是谁?能写下如此词作之人,定不是碌碌之辈,就算后世收录出现偏差有所遗漏,那此人也应有其他作品。”
崇岳叹息一声,道:“这词的作者有‘词中之龙’之称,所做词作豪放而又细腻,并且他这一生都心怀家国,对抗异族,守护家园,当属我辈之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