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江一隅,江面在此最是舒展,如一面平铺的银镜,偶有微风拂过,才会泛起细碎的涟漪,此处距离吴桐县的龙神庙约摸有四五十里,若是视力绝佳之人,恐怕还能隐约看到龙神庙的飞檐。
此处的亘江最为深邃,据前朝初期的《水文志》记载,该处江域竟有四十余丈深,若在此处下潜,初时阳光尚能穿透碧波,映得游鱼鳞片闪烁,但是随着下潜的深度增加,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吞噬着射入江中的光线,待下至二十余丈时,便已是一片黑暗,此处就是人类的禁区,即便依靠当世顶尖的设备,也鲜有人能抵达此处。
若是能继续下潜,再向下约三丈距离,便会到达江底,可此处距江面只有二十四五丈,若《水文志》记载确凿无误,那此处就并非是真正的江底。
此处此时,突然有一道身影迅速的接近江底,而后便没入江底泥沙之中。这道身影便是从吴桐县外的茶馆中离开的龙神敖彻。
敖彻穿过江底泥沙,就像透过一个水中气泡一样,下一刻,敖彻便出现在一处秘境之中,此时他眼中的景色已大变模样,与那江底之上截然不同。
此处秘境的底才是真正的江底,到上面的假江底足有十余丈高,并且都处在水中,但这里的水却异常纯净,不见丝毫杂质,而且水澄澈的几近透明,仿佛置身于陆地上一般。
秘境中怪石嶙峋,形态各异,在江底密布着,并且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排列着,猛地看上去显得杂乱无章,但是仔细琢磨一番,却又好像蕴含着某种规律,怪石之间夹杂着数条曲折小径,且又被这石头阻挡了视线,不知小径究竟都能通向何处。
碧绿的水草依附在怪石上,随着水流缓缓舒展,且在每块怪石顶端,都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这些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金芒,将这片秘境照得纤毫毕现,最为奇特的是,这处秘境之中除了水草之外便再也见不到一条鱼一只虾,就像水族的禁区一般,显得极其的寂静。
敖彻从容的走在怪石构成的小径中,东走一步西迈一步,看似在怪石中迂回,可眨眼间,便走出了好几丈的距离,被高低错落的怪石阻挡了身影,而后就消失在怪石中。
敖彻穿过怪石区域,眼前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了一处占地极大的看着像是宫殿的庭院,这便是龙神敖彻的家,被世人称作江底龙宫。
白色宫墙蓝色瓦顶构成了这座龙宫最基础的结构,无数的水草点缀在白墙蓝瓦之上,让这座宫殿看着在威严的同时,带着些许生机,无数夜明珠嵌在白墙上,散发着柔和的金光,将龙宫照的通亮。
庭院之中不时的有鱼娘穿梭而过,她们都是鱼的样子,只不过却长着双足与双手,鱼娘们在一个青面獠牙、身材魁梧的夜叉指挥下,不时的用手中的绢布擦除着墙上附着的苔藓。
“你们都仔细些,都勤快些,别让这些恼人的绿苔出现在白墙上,省的龙君看着烦!你们要是天天自觉点,我也不会天天操这个心!手脚都麻利点儿,要是不行,我就亲自帮你们卸下来当下酒菜!”那夜叉一面指挥着鱼娘们干活,一面咋咋呼呼的喊着,生怕鱼娘们懒散不听话。
敖彻迈步跨过龙宫门庭,那夜叉像是有感应似的,一路小跑着便来到敖彻身侧,弓着身子,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脸上露出谄媚的神色,只不过由于相貌太过丑陋,敖彻也不想多瞧他一眼。
夜叉见敖彻并没有抬眼看他,却没有半点不满,反倒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开口说道:“龙君,今日那县令举办的祭礼可还满意?我看他们又准备了那些青帛,也不知道换换样子,都不觉得烦!要不,改明儿,我就把这江水涨上一涨,略略淹下他们,让他们再准备点其他的!”
敖彻听到夜叉这么说,便回头瞪了夜叉一眼,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威压,道:“胡闹!这水是想发就能发的?再者说,凡人准备这些祭品本就不易,龙宫若是这般贪得无厌,怎对得起这龙神之称?”
夜叉被敖彻的龙威压的身子更是弓上了几分,不过他却一点都不在意,甚至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嘴里赶忙说道:“龙君大人教训的是,小的明白了!小的该打,今后小的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其实这夜叉也就是说说而已,他当然知道敖彻的性子,这么说话无非就是让龙君多跟自己说点话,如此一来,这龙宫上上下下的鱼娘虾兵不都更加对他俯首帖耳了。
其实这点小心思,作为龙宫之主的敖彻自然明白,像是这种的勾心斗角在哪里都存在,敖彻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只要他们把活给干好了就成,其余的就随他去吧,若是真的过分了,无非就是张开嘴把不听话的给吞了就是了。
敖彻继续向前走去,同时瞥了一眼夜叉,道:“好了,见都见过了,去做自己的事,退下吧!”
夜叉闻言点头应声,随即便退了下去。
敖彻进入正堂,便坐在宝座上,眯起眼睛,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那宝座是由白玉制成,宝座的靠背镂空雕刻着一幅飞龙升天图,画中一条蜿蜒的巨龙昂首朝天,正朝着空中的那轮烈阳腾飞而去。
此时,一名身穿宝蓝色云锦长袍的青年俊才步入正堂,他的衣摆处暗绣着银鳞暗纹,行走间似有细碎的波光流转。他眉眼间透着几分冷冽,剑眉星目,颇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意味。墨发如瀑,随意束起,几缕碎发垂落耳畔,将他这冷峻模样平添了几分慵懒。
这青年见到敖彻坐在正堂,便躬身行礼道:“父王回来了!”
敖彻并未睁眼,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嗯,坐吧。”
于是他便乖乖的坐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是在那干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有一位女子进入正堂,她一言便看见端坐在宝座上的敖彻,便撒娇般的说道:“父王,怎么今天回来的晚了一些啊,每年的祭典回来的都挺早,难道今天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敖彻在她就要踏进正堂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当看到女儿时,眼中便充满了难得的笑意,嘴角已然高高翘起,道:“来来来,快坐下!”
龙女身穿霜月白绡纱制成的长裙,长裙上以蓝色彩线绣着两条首尾相连的游鱼,腰间挂着一条由珍珠和青玉做成的珠链,随着步伐发出叮叮的声响。她的黑发以月白丝带松松的挽成一个灵蛇髻,几缕发丝从鬓角垂落,轻柔的拂过脸颊。龙女的眉眼就如浸在晨露中的桃花,显得特别的温婉可人,最为动人的便是在她右眼尾处生着一枚朱砂痣,为她的温婉面容添了几分灵气与魅惑。
原来这一男一女便是敖彻的一对儿女,龙女为姐,名敖霜若,龙子为弟,名敖旌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