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老朽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跟在蔚隅身后的牧誓突然开口,蔚隅停下脚步,微微回头看他。
牧誓知道这意思是他可以继续说,清了清嗓子道:“公子虽以雷霆手段控制了渲州军将领,但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在出兵时发难。”
“我有兵符在手,还怕他们不成?”
蔚隅不以为意,有一良将,可率千军,只要控制住重要将领,害怕那些士兵造反?
“公子可有想过,若有一日,兵符失了效,又该如何?”
“先生太过杞人忧天,这兵符是玄铁所铸,轻易不会损坏……”
蔚隅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兵符就是权力的象征,兵符在手,渲州军便会听命于他,怎么会失效呢?
“公子,恕老夫直言,公子于谋略心计一道天赋异禀,可对用兵统兵一道,一窍不通。”牧誓干脆挑明道:“世上盯着渲州兵符的,可不止一人,这兵符今日是在公子手中,那明日呢?公子能保证兵符一直在自己手中吗?”
蔚隅一愣,他好像的确未想过这个可能。
或许是兵符取得的过程太过顺利,他竟然有些飘飘然,失了谨慎。
诚如牧誓所言,自己今日可以用蛊虫控制几个将领,又怎么能保证军中普通士兵没有野心呢?何况这几个将领看起来都不像有什么作为的样子。
渲州军认符不认人确实可以让他取得一时的优势,但行军打仗意外层出不穷,难保战场上不会有人心生歹念。
携带的药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幽七也不可能时时看着他,一旦两方交战,他能脱身,但不一定能保住兵符。
“依先生之见,接下来我该如何行事?”
蔚隅想通其中关窍,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众宣布兵符易主一事,再处决几个无能的酒囊饭袋,整顿军纪,树立威信,再让众士兵推举新将领,拉拢人心,双管齐下。”
蔚隅觉得牧誓说的不无道理,谢梭以符领兵的弊端已经显现,他便不能再走他的老路,可单纯的以民心领兵,却又难保不会出现白眼狼。
渲州军与北境军不同,他们长期没有打过仗,养尊处优的生活恐怕早已磨平了他们的血气,其中定然有不少贪生怕死之辈。生死面前,又有几人能记得他蔚隅的好呢?
“要在军中立足,便要拿出实打实的成绩。”牧誓继续道:“此次征讨匪寇成功与否,于公子而言十分重要,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至少要把真正有能力之人提到正确的位置上领兵作战,而不是靠几个酒囊饭袋。
“多谢先生指教。”蔚隅真诚地道谢。
说干就干,蔚隅换了身军医装扮,与幽七一起潜入军中,各自分散打探消息。
到了晚上,两人坐着对了一会儿,发现了渲州军的很多问题。
渲州军其实并不团结,早些年的渲州军所有人都是从上京直接调过来的,谢梭为掌控渲州军,招了不少周围几州的普通人入营。
上京来的那一批自诩正统,看不起普通人,但谢梭却处处优待江南本地人,并以各种方法将上京一党的将领换成自己人,助长了江南一党的气焰,双方互看不顺眼,经常会发生打斗。
“这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牧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蔚隅觉得合理的地方便采用,很快形成了一个计划。
翌日一早,晨训的渲州军发现演武场的高台上升起了几个木板,向来空荡荡的座位后出现了一个青年,青年端坐在椅子上,一个抱剑的黑衣女子和一个一袭棕色长衫的老者分立左右。
“嗳,这是干嘛呢?”
“不知道,我也刚来。”
“咦,快看快看,被绑的那个是不是有点眼熟。”
“李副尉,于军侯,还有一个钱司马,都是老熟人了。”
“嘿,他们怎么会被绑在这里?这胆子也太大了。”
“鬼知道呢,反正没咱们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啊?没到发月晌的日子吧?”
“月晌不是刚发过?”
“哪儿发了?我怎么没有。”
“你一臭外地来的,月晌发的晚不是常事吗?”
“嘿!你说谁臭外地的呢?”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其余人非但不劝阻,反而在一旁抱着胳膊看好戏。
一支从高台射出的羽箭落到两人脚边,钉入泥土,箭尾轻轻颤抖。
幽七收回弓箭,往前一站,用上内力,确保自己的声音能传遍演武场每个角落。
“谢梭无能,今后渲州军由蔚帅统领。”
威严严肃的声音响彻演武场,每一个字都在重重敲击着每个人的心灵。
蔚隅不管下面的议论,对牧誓使了个眼色,牧誓上前,一一宣读着被绑之人的罪名。
贪赃枉法、克扣军饷、结党营私……一条条罪状罗列出来,让人议论纷纷的同时也摸不着头脑。
然而下一秒,随着幽七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从台上滚落到脚边,血腥的一幕刺激得人直反胃。
随着蔚隅起身,喧闹的人群也安静下来。
“我军中容不下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罔顾礼法之人,此后再有类似行为,一律军法处置。”
蔚隅的声音不大,在场的每一个人却听的清清楚楚。
“诸位既然选择加入渲州军,便都是不分你我的兄弟,当齐心协力,护卫渲州,守卫百姓。”蔚隅话锋一转:“我知有人借降低月禄之名克扣军饷,任人唯亲冒领功劳,导致很多人不满,从今日起,无论南北无论地域,同酬同劳,职级晋升以功劳核算,能者任之,无能者退。”
刚安静的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一个人大声道:“我们不服!我们都是从附近入营的,家中尚有老幼需要赡养抚育,如今恰逢乱世,降了月钱,让家中老幼如何存活?”
“对!”
“在场之人哪一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蔚隅眯起眼睛,“我早说过,不分南北,不计你我,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我……我只是陈述事实!”
那人本来还有些害怕,见蔚隅身形单薄,弱不禁风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膘肥体壮的身躯,瞬间有了底气。
岂料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带着劲扫来,打得他双耳轰鸣,浑身肥肉震颤。
“军令如山不容置疑,念你初犯,本帅不与你计较。”蔚隅将发麻的手背在身后,冷冷扫了壮汉一眼,“若对此有异议,大可收拾行囊离开,我绝不阻拦。”
说罢又扫视了一圈,“其余人亦是如此,接受不了,自行离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