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江宿躲在被子里哭成了泪人。
虽然很伤心很难过,但是,该干的事儿还得干,是以第二天,当他顶着核桃大的肿泡眼出现时,向来爱嘲讽人的柳智都说不出话来。
“时间紧迫,我们兵分两路,你带人在正面强攻,我带人去营救人质……”柳智道。
“为什么不是我带人去救人,你带人在正面强攻?”
江宿开口,柳智愣怔片刻,心道:“这傻子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不等柳智开口,江宿又叹了口气道,颓废地道:“算了,正面就正面吧。”
正面强攻意味着要承受劫匪大部分的火力,即便侥幸获胜,也会因伤亡过多而遭受诟病。
暗中营救虽然也免不了死人,但伤亡肯定比正面少,而且一旦救出了人,那就是大功一件,即便救不到人,也能把罪责推到江宿身上。
谁让他不好好在正面牵制敌人呢?
分工完毕,柳智挑了五百多名精锐,等江宿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远了,气的江宿站在一千多残兵面前跳脚,对柳智的背影竖中指。
林中道路错综复杂,又因为连日阴雨,形成了不少沼泽,偏偏一连两天出了太阳,蒸发的水汽无法消散,凝成了瘴气,导致林中又闷又热,走几步便汗如雨下。
行动不便加上匪寇暗中阻挠,还没看到寨门呢,江宿的兵就死了大半。
“小将军,不能再走了。”
“对啊,死的人太多了,咱们还是回去商议好计策,来日再战吧。”
“这样下去,咱们都得死。”
“是啊,不如原路返回,等天气再好些,再一鼓作气攻上去。”
“要我说,谁家老娘媳妇儿被绑架,谁来救才对。”一个矮胖的士兵语气中满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不是,他们的老娘被绑架了,他们偷闲躲懒不救,反倒让我们来送死,小将军你评评理,这合适吗?”
江宿听得气结,自立国后,大胤贤君辈出,京畿之地没有战事,三大营这群人平日里清闲惯了,被温香软玉养成了软骨头,平时训练得过且过,到了真正上战场的时候,一只猴子都能把人吓得尿裤子,死几个人便吓得要赶紧撤兵。
“怕死当什么兵!”江宿脱口而出狄勉训人的第一句话,愣怔片刻,才继续冷着脸训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出钱养着你们,也算对尔等有知遇之恩,尔等怎能当那贪生怕死之辈?”
江宿语气森冷,但没有一个人怕他,反而大声反驳着。
“谁不怕死!你不怕吗?你不怕你怎么不一个人去打匪寇?”
“我也没办法啊,上有老下有小,就指着我一个人过活,我要是死了,家不就完了吗?”
“就是,你又没有家室,没有父母要赡养,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我们就是贪生怕死,你想拿我们怎样?”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投了个好胎,就你这样的,早死不知多少次了!”
这些人平日里就是混不吝,又走了这许多路,早都憋了一肚子气,借着江宿训斥的由头骂起人来,宣泄着平日里不敢说的,对朝廷和贵族的不满。
江宿气急,但又说不过他们,情绪上头一心只想着如何反驳他们,浑然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
一大波匪寇借助草木隐藏身形,悄悄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更有甚者借助工具,轻巧地在树木间穿梭,如猴子一样蹲在树上窥视着下方的情况。
忙着宣泄愤怒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剑拔弩张的气氛,江宿隐约察觉不对,刚打算起身探查,就被人拉住胳膊。
“怎么,威风凛凛的小将军这会儿要当逃兵了?”
“刚才训人那股子劲儿呢?来啊,继续骂我啊!”
“今儿我就站这儿给你骂……”
一支羽箭划破了氤氲的雾气,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人瞬间没了呼吸,瞪着眼睛直挺挺倒在地上。
“有埋伏!”
众人大叫起来,有人慌乱地拿起弓箭,胡乱地向四周射击,有人拿起弯刀,挥砍着空气。
“所有弓箭手,背靠背,往外射箭。”
江宿屏息凝神,挽弓搭箭,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快速射出一箭,藏在几步之外树上的匪寇应声而落。
虽然朝廷的人拿着弓箭乱射了一通,但架不住匪寇靠的太近,还是有人受了伤。
埋伏的匪寇还没想通最开始射出那支箭是哪里来的,就被迫起身,亮出家伙和江宿等人打了起来。
长刀撞击不断,羽箭见缝插针,氤氲的雾气好像都变成了血红色,浓重血腥味引来不少猛兽,躲在暗处等着享受这一场盛宴。
本打算搞偷袭的匪寇派出的人不多,见势不妙便打算撤退,被打了一路,憋屈至极的人哪里给他们退路,愣是追着跑了很远。
等江宿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几张巨网从天而降,困住人后又被机关拉到半空吊了起来。
巨网刚挂上树,一根粗大的圆木便直直撞来,江宿运起内力,隔着网在木头上垫了一脚,才将网兜带着往后摇,躲过了圆木的攻击。
刚躲过攻击,另一根圆木又从反方向撞过来,好在这次网兜里的人都学精了,一起荡着网兜与圆木擦肩而过。
圆木的攻击刚刚停歇,江宿便打算割开网兜,却不料脚下的地面早就变了,原本平坦的地面被成年人小腿长的尖刺掀开,只要敢从网兜下去,必然要落得个肠穿肚烂。
江宿傻眼了,合着刚才的埋伏是诱饵,目的是把他们引到这个陷阱里吗?
众人被挂在半空上,想离开网兜,就要忍受尖刺,不想被刺穿,就得一直被晾着,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江宿长长叹了口气,开始打腹稿遗书。
身后的树上突然传来动静,江宿脊背紧绷,手放到了腿上,打算拿出靴子里的匕首与来人一战。
“怎么只有一个人?”
听到身后之人疑惑的语气,江宿转过脸,恰好对上一双黑色的眸子,如宝石般澄澈纯粹的透着光的黑色,像隐藏在极寒之地冰雪之下的宝物。
虽然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五官,但江宿心底陡然升腾起一股熟悉之感。
来人轻巧地跃到网兜上,一手抓着网兜,一手抬起手腕,手指微动,精巧的袖剑飞出,落在百步外的草丛中触动机关,锋利的尖刺顷刻间倒在地上。
解决完尖刺以后,来人又跳到树下,割断网兜的绳索,将被困的人放到地面。
脚踏上地面那一刻,江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脚踩了踩,确定脚下的地面是实心的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不等从天而降得大侠开口,江宿双手一圈就给了一个熊抱:“兄弟,抱一下。”
“若非你如天神降临,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我定然只能在变成刺猬或者风干肉之间二选一,当然,我这么丰神俊朗,即便变成风干肉,定然也是最好看的风干肉……”
江宿前言不搭后语地叭叭个不停,以此来抚慰自己受到惊吓的幼小心灵。
来人忍无可忍,抬脚重重踩在江宿的脚背上,“江听安,你脑袋是被马踢了还是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