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化山灵水灵的过程,亦是林玄深入了解九天十地各处地脉风情、隐秘传说的旅程。这一日,他循着一道异常精纯且凝练的土行灵脉波动,来到了西域极西之地,一片被称为“万壑古墟”的荒凉地域。此地群山破碎,沟壑纵横,充斥着混乱的庚金之气与沉寂的土灵之力,寻常修士难以久留,却也孕育了一些独特的土行生灵。
经过数日探寻,在一处看似寻常的、布满了风化岩柱的巨大裂谷底部,林玄察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空间褶皱。若非他晋入炼虚后对空间感知极为敏锐,加之一直维持着【尘】之神通的状态,几乎要与这处异常擦肩而过。
他小心地以神念探入那空间褶皱,发现其后竟隐藏着一个稳定的半依附空间入口。入口处有天然形成的空间迷阵,能混淆感知,让闯入者不知不觉绕行而去。这等天然形成的防护,堪称鬼斧神工。
林玄略作推演,便找到了迷阵运转的规律缝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岩石阴影,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入口。
眼前豁然开朗。并非想象中的洞天福地,而是一个巨大、恢宏的地下空间。整个空间依托着一座半悬浮的、散发着柔和黄光的巨大山体内部开凿而成。岩壁上镶嵌着会自发光的苔藓和某种奇异矿石,提供着微弱而持久的光亮。一座座石屋依山而建,风格粗犷古朴,与山岩浑然一体。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土行灵气和一种沉静、厚重的生命气息。
这是一个村落,居住于此的,并非人类,而是一个个身形高大、皮肤呈现出岩石般质感与色泽的奇异生灵——岩灵。
林玄的闯入,立刻引起了村落守卫的注意。几名身高丈许、气息约在筑基到金丹层次的岩灵战士,手持粗糙却蕴含着大地之力的石矛石斧,从暗处现身,将他隐隐围住。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警惕,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种族特有的单纯与戒备。
林玄早已将外显修为调整至金丹中期,此刻面露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谨慎,拱手道:“在下林玄,乃一游历散修,误入此地,并无恶意。”
岩灵战士们互相看了看,似乎以某种无声的方式交流着。片刻,一名更为高大、气息堪比元婴初期的岩灵示意同伴稍安,用略显生硬但清晰的通用语说道:“外来者,跟随我,族长要见你。”
林玄点头,跟随这名岩灵战士,沿着蜿蜒的石阶,走向村落中心那座最为高大的石殿。沿途,他能感受到无数目光从石屋的窗隙、岩壁的阴影中投来,有好奇,有审视,但并未感受到强烈的敌意。
石殿内,一位身形佝偻、面容苍老如同风化了万年的岩石、气息却深沉如渊,堪比元婴后期大圆满的老岩灵,端坐在一个简单的石座上。他便是此地的族长。
老族长的目光浑浊,却仿佛能看透人心。他仔细打量着林玄,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岩石摩擦:“很久没有外来者能穿过‘千岩迷障’了。年轻人,你的身上,有股……不一样的气息,与这片大地隐隐相合。”
林玄心中微动,知道是自己点化众多山灵,无形中沾染了一丝天地自然的亲和道韵,加之【尘】之神通让他气息纯净近乎自然,才让这老岩灵有如此感觉。他再次拱手,不卑不亢:“晚辈偶得机缘,对山川地脉略有亲近,游历至此,惊扰贵族,还望族长见谅。”
老族长微微颔首,并未深究,只是叹息一声:“无妨。我岩灵一族世代居于此地,守护先祖遗训,已不知多少岁月。你能进来,亦是缘分。”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投向石殿深处一面巨大的、打磨光滑的岩壁。“既然来了,便看看吧。这是先祖留下的……警示。”
林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神顿时一震。
那面巨大的岩壁上,雕刻着一幅幅古老而斑驳的壁画!壁画风格原始而充满力量感,保存得却相对完好。
第一幅,描绘的是无垠星空,繁星璀璨,一颗生机盎然的巨大星辰(隐约能看出是九天十地的轮廓)悬浮其中,周围有无数光点(代表其他生命星辰?)环绕,一派繁荣景象。
第二幅,星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如同阴影般的存在!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核心却是一只冰冷、漠然、仿佛由无尽黑暗构成的巨大“眼睛”!这只“眼睛”正从星空深处“望”向那颗生机星辰。
第三幅,巨大的阴影之眸投下了无形的力量,星辰外围的防护光膜破碎,星辰本身开始崩裂,山峦倾倒,江河断流,万物凋零,无数细小的身影在灾难中湮灭。
第四幅,星辰破碎,化作漂浮在虚空中的无数碎片(或指代如今九天十地的状态?),残存的一些微小身影在废墟般的土地上挣扎求生,仰望星空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壁画的内容,与他早年在那神秘玉简中获取的零散信息,以及后来通过星图窥见的虚线标记,相互印证!那玉简中提到的“界外魔灵”、“窥视之眼”,在这壁画上有了更为具体、更为震撼的意象——噬界之眸!
老族长苍老的声音带着沉痛与悠远,再次响起:“先祖留下的记载称,那便是‘噬界之眸’……它吞噬世界,收割文明。我们的世界,曾险些彻底毁灭。残存的先民,躲入各处秘境、依附空间,才得以延续。壁画警示我们,终有一日,‘噬界之眸’的目光会再次扫过这片星域,它会归来……”
他看向林玄,目光中带着一种历经万古沧桑后的平静告诫:“外来者,珍惜眼前的安宁吧。外面的世界再纷扰,也比不上星空之外的恐怖。”
林玄心中波澜起伏,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壁画直观地展现了那场远古浩劫的惨烈,也让他对那未知敌人的形态有了更具体的认知——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恐怖存在,其表现形式之一,便是这冰冷的“噬界之眸”。这与他推测的“牧守”体系,似乎能对应上。
但他面上并未显露过多异样,只是适当地表现出巨大的震撼、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对岩灵先祖遭遇的同情与沉重。他沉默良久,才涩声道:“多谢族长告知……此等秘辛,实在……骇人听闻。”
老族长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再多谈这沉重的话题。
林玄在岩灵村落短暂停留了半日,感受着这个古老种族与世无争、坚韧生存的氛围。离开时,他取出一枚玉简,以神念烙印了一份能微弱强化肉身、固本培元的丹药药方。这药方对他而言早已无用,但其中蕴含的调理气血、坚固体魄的原理,对依靠大地之力锤炼肉身的岩灵而言,或许有些许借鉴之效。
他将玉简赠予老族长,言明是感谢款待与告知秘辛的一点心意。
老族长接过玉简,神识略微一扫,岩石般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动容。这药方虽不涉及高深功法,却直指肉身滋养的根本,对他们一族确有价值。他沉吟片刻,从石座旁取出一卷看似陈旧的兽皮,递给林玄。
“外来者,你的善意,我族感受到了。这卷兽皮,记载了万壑古墟及周边‘破碎岭’一些相对安全的路线与资源点,或许对你游历有所帮助。外界凶险,好自为之。”
林玄接过兽皮图,郑重道谢。他知道,这不仅是地图,更代表着岩灵一族初步的认可。
穿过那天然的空间迷阵,再次回到荒凉的万壑古墟,感受着外界混乱的灵气,林玄的心却比来时更加沉重,也更加坚定。壁画上那冰冷的“噬界之眸”,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底。
他展开兽皮图,目光落在其上一处标记着危险与未知的“破碎岭”区域。
“破碎岭……”他低声念道,身影融入呼啸的风沙之中,向着下一个目标前行。